没得她的允许,应滢也不敢走进来,只能站在门外怯生生地冲着里面道:“师傅,徒弟错了。”
“哦。”
里面再没有说话声传出来,只偶尔还有嗑瓜子的“咔咔”声和书页翻动的声音。
应滢站在外头,也不能离开。她只道自家师傅在生气,却不晓得这一回她气得连自己都不想见。她站了许久,正欲开口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里头却又传来了声响:“错在哪儿了?”见素凌云至少还没有到不理睬自己的地步,应滢心中一喜,吸了口气道:“徒弟不该将豫立带回来。”
听她这样一说,素凌云又没了话,这一回连咳瓜子声与翻书声都不再有了。
应滢将额头抵在房门上,心下又是一阵失落。忽然间门被打开,她一时走神竟生生撞在了那人胸前。
“啊!师傅!”
额头上的触感却不是生疼,而是有些奇妙的柔软,应滢当即红了脸,低声问道:“师傅……你……你是个女子?”
不料素凌云也脸红了,她瞪了应滢一眼:“是不是萧暮雨告诉你的。”
应滢点了点头。
接着她就听到自家师傅将指骨捏得“咔哒”响的声音,心说萧大哥这回不是我卖你,是你自己作了死!
“罢了,既然知道了,我也就不隐瞒了。”素凌云说着倚在了门边,眯着一双眼睛看着应滢,“我生气也不全是因为你将周豫立带了回来。你不清楚他是谁,便也罢了。我其实,是在生我自己的气。”
“为何?”
素凌云垂了垂眸子,在应滢眼中竟有了些落寞的感觉,良久之后她又抬眼,眼中的笑意深邃悠长,她开口,语调依旧清清冷冷:“不为何,现在想明白了。”
她默了默,又道:“说起来周家近日被抄了家,不日便要行刑,这周豫立只怕是趁乱逃出来的。”应滢亦垂头:“他是个很不错的孩子。”
“不错?看起来他很信任你?”
应滢点了点头。
素凌云想了想,叹道:“那大概是因为他不晓得你究竟是什么人吧。若他早知道了是我害得他们家如此这般,想必他会连带着一起恨你的。”
应滢垂着头不说话。她会帮周豫立,无非是因为觉得他与曾经的相似,不愿看他就此流落。可她现如今才明白,他与自己终究是大不同的。
素凌云见她不再言语,想着她大概也是自己能想明白的,便也不再与她多讲什么。她本不是什么能讲大道理的人,不过是把自己所思所想说出来罢了。而应滢素来也是个善于揣度的人,她与素凌云相处这么许久,自家师傅心里想什么,她也能晓得个七八。
她向素凌云微微鞠了个躬就离开了。素凌云看着她的背影,心想着也是时候给她物色个好婆家了,如若自己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姑娘今年已然十八了。十八了啊,也不是小姑娘了。
风雨随着夜色一道来。
这一年的第一场秋雨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落在了长安城,雨点噼噼啪啪地砸在门窗上,听的让人心烦。
素凌云无心看书,手中握着书卷只为了消遣,忽然间她听到后门打开的声响,她本不想管,不过转着眼睛想了想还是起身打开了窗户向下望,那里正好能瞧见后门口的动向。虽然被油纸伞挡住了,不过伞下那个纤细的身影还是不难认出来的。
应滢。
素凌云盯着那个在雨中渐渐走远的身影若有所思,就连雨水溅到了她身上也顾不到了,这时候有人将她向后拉了一把,她回头,看到那人脸的时候却不觉得意外。
那人挑着眉毛看她:“药效力还未完全过去,你小心些自己的身体。”
素凌云离他有些近,几乎是后背靠着他的胸口,那人的气息萦绕在她身侧,似乎替她挡去了不少外头吹进来的冷风,让她周身有了些许的暖意。素凌云也没再理他,只自顾自盯着窗口道:“就知道她要去找那条小狼狗。徒弟长大了,也不愿意听师父的话了。去准备些热水,待他们回来让他们洗个澡。”
萧暮雨笑了笑:“上回在苏州见你给小男孩金叶子我就晓得你其实不是个硬心肠的。”
“我又能有什么法子呢?”素凌云说着将窗户关了起来,拉开萧暮雨的手,兀自坐回了躺椅里,“奈何徒弟喜欢,我这个做师傅的又能说得了什么?”
萧暮雨取了件挂在架子上的披风,将穿得单薄的素凌云裹了一裹,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还未等她发作,又笑着转身离开了她的屋子,只留素凌云一人在屋中生起了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