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牦牛镇后,再往北走,就是一条光秃秃的官道了。
李莎莎曾在地图上给苏泽指出过,官道途经牦牛镇需要绕一个大弯,现在他们直接从牦牛镇北边的牧场出发,正好免去了那个绕弯的过程,虽然晚了半天出发,但总的算下来,貌似还提前了半天的行程,说起来还真是歪打正着了。
当车队驶过沙谷河大桥的时候,刚好是第二天清晨。当明媚的阳光透过因车辆颠簸而微微翘起的窗帘,恰巧打在苏泽的眼睛上之后,他朦朦胧胧地睁开双眼、掀开窗帘,然后看见了那条区区一扇车窗根本难承其宽的大河!
看着淡黄色的暗涛卷起河中嬉戏的小鱼和摇曳的水藻,在红润的朝阳照射下泛起一缕缕耀眼的金光,再迅速沉没于一道道浅浅的漩涡,然后周而复始直到地平线的彼端,苏泽第一次感受到了水的壮美!
“嗯?”从窗外投进车厢的阳光,也唤醒了睡容甜美的李莎莎,她一边捂着小脸对自己说“李莎莎,加油,你可以起床的”,一边伸出纤细的手臂百般不情愿地撑起娇小的身子,然后看着苏泽的后脑勺,慵懒地问:“你在看什么呀?”
苏泽回过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朝阳的投影,他眼睛里仿佛绽放出了光彩,“你快看,这就是沙谷河吧,好大、好宽、好漂亮!”
李莎莎当然分得清美丑,但是大陆内部的江河湖泊那么多,她早就见怪不怪了,于是好笑地问:“你不是出生在海边吗?我都没有看过海呢!爹说,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带着我娘去看过大海,还光着脚在沙滩上散步。他说,大海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东西,比萨梅恩大陆还要大,再大的河、再大的湖,在大海面前都不算什么!你好歹也是看过大海的人了,怎么会看着沙谷河这么兴奋呢?”
听李莎莎这么一说,苏泽自己也是一愣,他对沙谷河的第一印象是壮美,但正如前者所说的,天底下哪有比无尽汪洋更加壮美的水景呢?
沉默片刻之后,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然后看着即将移出车窗边框的河流,喃喃自语:“大海真的很大,大到人们难以想象,也大到我们无时无刻不想知道大海对面究竟是什么样子。但是,终有一天,我们也会像村里的渔民一样,哪怕拥有了乘风破浪的船只,哪怕天天都会出海打渔,也会渐渐失去对于大海对岸的好奇……”
这一刻,苏泽好像忽然找回了一丝封印心底多年的童心,他感慨地说:“大海太神秘了。它平静的时候,就像一块蓝的发亮的大宝石,让你忍不住去幻想在上面奔跑跳跃的样子;它愤怒的时候,滔天的大浪又是那么黑、那么凶,就像一张随时都会把村子嚼碎再吐出来的嘴,让你忍不住去恐惧它所蕴藏的力量。最可悲的是,即便是我们这种出生在海边的人,回头想来,除了哪些鱼可以吃、哪些虾可以卖,也就对它一无所知了。”
李莎莎静静地看着苏泽讲述那些光靠想象根本无法补全的画面,直到他停顿了,她才幽幽说:“你知道吗?对我来说,你就跟大海一样,不管我跟你相处多久,也不管我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我仍然对你一无所知。”
说着,李莎莎低下头,不再看向苏泽的眼睛,“我不能逼你告诉我关于你的全部,我甚至要强忍着好奇,不去问你球球为什么会进化,胖胖为什么不属于我看过的图鉴,元宝它们为什么会变身,你又是拥有多么庞大的魂力才能拥有这么多的使魔?当别人问起我的时候,我甚至还要想尽一切办法尽可能帮你隐瞒,这不就跟你不能逼迫大海告诉你关于它的全部,是一个道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