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那会儿,和她一起的孩子曾经问过她的身世,她说完后那孩子一脸的惊讶然后是无奈的问她:“那你为何来这?”
她回答:“因为我想。”
“天真.”那孩子说完,便不再和她说话,没过多久,她就被顾卿烟送出了石门。
路上北溟也曾经和她提过:“不是所有人都能进石门,但进石门的人,都不是自己想要有过那过去的人生。”
所以依依一直好奇着,但在这里她没法打听出为什么,因为没有人肯告诉她,如今她只好问南柯了。
南柯道:“如果我告诉你能让你死心,那是件好事。如果我告诉你依然不能让你有所改变,那你就全当只是个故事,听过就忘了吧。”
而这句话之后,南柯告诉了依依,石门中的人都是什么样的经历:“他们有这么几类人,第一类是父母辈原来便是石门中人,后来出了任务丢了性命,无人教养的孩子便被带进石门学习;第二类是家中只剩自己无处可去的孩子,遇到了石门的人看着有眼缘的便带去雨花楼,由三爷决定分去哪里;第三类是家中任由亲眷但因为种种原因被遗弃的人,若来投奔石门,须得三爷和四姑娘定夺了才可进入;第四类是亡命之徒、嗜血之人或者奇能异士;第五类是心死之人。”
听着南柯这么一说,依依也在对号入座,却发现哪一类自己都对不上,家中父亲弟弟尚在,也不是贫穷之人,家庭关系和睦,自己也不是什么特殊之辈。
“这些人的过往,几乎都是痛苦、黑暗、癫狂。”南柯补充上面说道。
就像是被世间嫌弃、厌恶、遗忘找不到自己的人,他们无处可去,没有家人、朋友,甚至觉得自己也只是一副躯壳,桃花涧,石门逐渐成了他们的归宿,后半生唯一的家。
依依看着南柯放空的眼神,仿佛看见了那些石门中人的过往,看见他们曾经的哀嚎、崩溃和绝望。
“那你呢?你是哪一类?”依依问。
南柯回了神,眼睛里不再空泛:“我?我是从疫病里逃出来的那一个。”
那一年南柯家乡的村子得了一场大面积传播的疫病,村中的人纷纷倒下,挨家挨户都被感染了,地方官员闻得此事一开始上报了朝廷,朝廷派来大夫进行整治,但迟迟不见效果,后来不得不封闭了村子,以防再感染了别的地方。
不久后,有人开始慢慢死去,死亡的气息笼罩在了村子的上空,每一日都能听见东边那家哭丧了,西边这家哭丧了的声音。
官员、大夫都撤离了,只有封锁还在,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南柯那会儿看着长辈、伙伴、邻里一个个死亡,眼里充满了恐惧和不安,直到死亡也来到了他家门前,父母去世前,嘱托南柯,不要管那封锁,趁着夜色让他带着妹妹出去,一定要找到好的大夫,没准他们还有救,否则便只剩等死了。
依依听着,一时有些愧疚,提起了南柯的伤心事,转念一想如今南柯身边没有一个像妹妹一样的女子。
南柯看出了她的心思说道:“我妹妹也死了。在我带着她出去之后没多久。”
他们趁夜色出了村子,村里的那一路上,没有人烟,甚至连屋子里都静的可怕,因为南柯知道,那些安静下,躺着的是一具具不甘心但又无奈死去的尸体。
南柯带着妹妹好不容易见到了一户人家,那人家一听说他们来自那个村,像见了瘟神一样,“啪”一声急速的关上了大门。
妹妹开始咳嗽咳得厉害,四肢也开始发软走不动道,南柯知道,这是疫病的症状,再找不到大夫,妹妹也会在不就的将来离他而去。
“哥哥,我好累。”妹妹说。
南柯也很疲惫,只是四周没有任何可以休息的地方,只有不远处有一座桥,着实没办法,南柯背起妹妹,这一夜便睡在了桥下。
南柯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夜的寒冷和呼啸而过的风,妹妹在他怀里瑟瑟发抖,两人肚子饿的咕咕叫,却什么办法也没有。
桥底有小溪流、青苔和草,实在不行了南柯就用手抄水给妹妹喝。吃青苔、吃草来抵抗饿意。
“别担心,别害怕。明天哥哥就带你进城去找大夫,咱们很快就会好的。”南柯这么安慰着妹妹。
只是他知道,这里离城还有一段距离,他只怕走不到那里,“不要在这里等死。”父亲的话在他耳边响起。
只是小眯了一会儿,南柯背起妹妹继续朝前走去,他希望哪怕不到城里,只要遇到一个好心人就好。
人生没有事事如意,南柯一路走来不仅没有遇到好心人,反而引来了官兵,妹妹病情也越来越恶化,南柯有些坚持不住了,这天他们睡觉之处变成了大空地:“爹,娘,孩儿坚持不住了。”
南柯终于在忍耐了很久之后,爆发了心中所有的不快、委屈,他仿佛已经看见了父亲和母亲在远处朝他们招手。
妹妹在身边呢喃的喊了一句:“哥哥。”然后呼吸减弱,紧紧拉着南柯的手也渐渐没了力气。
天空泛白的那一刻,妹妹终究没有再看见太阳的升起,南柯感受到了,他已经没了眼泪,一脸漠然的找了个地方,依依不舍的把妹妹埋了。托着疲惫的身体,哀莫大于心死。
他不知道自己该继续活下去还是也随着家人而去,将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走着,然后遇见了一个人,那个人告诉他:“或许你可以去雨花楼问问,那里什么样的人都有。”
是的,那时候的南柯也已经患上了疫病,遇见他的那个人出于好心给他指了这条路,他来了。见到了那时候执掌雨花楼的邢冥,邢冥寻了名医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治好了他,听完他对的事后对他说:“如果你愿意,我带你去个地方,教你变强。当然那里有人也在学习医术。”
南柯说到这,也就听了,因为后面的事,依依也能想象得到了。南柯来了桃花涧进了石门,见到了宗越,从此便跟着宗越了。
“你一开始想过学医术吗?”依依问。
宗越道:“那时候我只是觉得无处可去了,家没了,亲人没了,无论做什么也就都一样了,所以学医、学武没什么区别。”
“进了石门学了武功,跟这些人慢慢相处,我才慢慢活了过来,才开始想去给自己定一个目标和界定。”宗越告诉依依这些,并不是想要去告诉她你一定要学什么和什么,而是想让她知道无论学什么,能发挥长处才是最重要的。
况且这两者还可以兼容不是吗,有时候不要只执着于一件事物而忘了还有别的东西。相互辅助,才是最大的成效。
那天和南柯聊完,依依乖乖去了药房库,一来宗越忙着盘点和试炼顾不上她,二来她也可以好好想想自己的事情。
宗越收完东西,对顾卿烟说:“这两日也得了空了,我想好好跟依依聊聊。”
“依依?”顾卿烟算是想起来了。
“嗯,这孩子原来的心态过于自我,只想着她要学,一腔热血,我又不知该怎么跟她说教,这几日把她放在药房库了,听南柯说那孩子好像也想了许多,所以我打算去看看。”宗越说。
顾卿烟想了想,点点头,确实,人与人相处有时候是需要磨合的,只有在某些个点上有了共通之处,后面的事情才会顺利。
这么想来顾卿烟也就不拦着了,让宗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