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是记簿一职折损过于严重,才划成早、午两班以纡解困境,虽然无法全盘避免右手毛笔、左手汤勺、晚膳佐清册的情形,也比之前好太多了。
沈清还是新人,而且是必须好好呵护的人才,前辈们都十分乐意让出早班时段,做个顺水人情给他,免得把瘦弱的他吓跑,所以一过午,沈清就进了册库腾写单据,鼻间全是墨香与浆糊的味道。
册库里除了沈清之外,还有几十位记簿,由于单字实在太多,大家都没心思讲话,册库里静悄悄的,人人埋案振笔,由窗户眺入,真像一班写着试卷的学子。
“字挺不错的。”不知是谁趁着沈清以笔蘸墨时,冷不防抽走桌上的清册,实打实地赞扬了一句。
沈清讶异地抬起头,熟识的面孔立刻让他背脊窜上一股寒意。
“帮主。”他霍地站起来,暗暗防备着。
其他记簿听到他这声呼唤,手边的事务再重要也大不过这尊人物,想想南分总舵主跟副舵主一夕变色的事,更不敢怠慢,齐齐站了起来。
“没事,我过来放个东西,都坐下忙你们的,不用理会我。”陆长兴随意地挥了挥手,见众人不敢动作,便笑出声。
“看来我得好好反省,怎么身为帮主,说话却没有人听呢?”
“小人不敢、不敢。”记簿们活活吓出一身冷汗,急忙坐下,还有人坐得急了,没注意就一屁股坐到地上。
沈清不敢忤逆,坐回位子上后,才发现由他记录的清册还在陆长兴手上。
“帮主,这册子……您还要过目吗?”
陆长兴翻看了两页后,摊回他方才书写的那一页,搁回桌子,扫上沈清的眼神显得更为深幽难测。“拿去,好好做,漕帮不会亏待你。”
“是,多谢帮主。”沈清低下头,忍住他视线带来的压迫,拚命地将陆长兴扯下他衣襟的画面赶出脑海,极力遏止自己抓上衣襟的冲动,微微颤着手,提笔抄录单据。
陆长兴没有忽略他隐隐的惧怕,扬起嘴角,朝外吩咐了声。“把箱子抬进来。”
几名大汉鱼贯而入,抬入十八只足以装入两名成人的木箱子,在陆长兴的指示下,平行置于墙角处,并未堆叠而起。
还好册库够大,放了这些箱子,空间还够拉进二十匹马。
记簿们好奇归好奇,也只敢用眼角余光偷瞄。
陆长兴倒是大方解释。“你们听好,这是当今首辅指示要查的清册,不过这只一小部分,还会陆续送来,你们可得看紧了,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动。”
“是。”记簿们高声回应,沈清自然不落人后,也不敢多看箱子几眼。
旁人不准动箱子,其中可不包括陆长兴。他也不晓得是闲得发慌,还是另有意图,屏退了抬箱子进来的大汉,就开了其中一只箱子,抽出清册,当场翻阅起来。
记簿头上的热汗都结得跟黄豆一样大了,所以当骆雨出现时,真的是一场救旱的及时雨呀,大伙儿感动得都快哭了。
“帮主。”骆雨进来后,立刻朝陆长兴单膝跪下。“帮内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您裁决,此等小事,属下自认还找得到嘴紧的人为帮主分忧。”
陆长兴默然看了他一眼,此时他正需要立威,不能马上要骆雨起来,得跪给别人看。
“你别天真地以为首辅真的掉了东西,不过是寻个理由要我们交出清册,里面肯定有干坤,你就算找了哑巴来,缺了心眼,一样看不出东西,还是由我亲自阅览得当,看能不能找出几处问题,跟首辅谈谈条件。”他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故作无奈地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