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菜馆有一个倍儿文艺的名字,叫那时人家。座落在一条僻静的小巷子里,从外面看就是一幢普通的旧式民居,灰砖红瓦,略显破败,也不是很大,里面却装修得古香古色的,很有味道。一色仿红木的桌椅,配上镂空木雕花的屏风和随处可见的竹帘,营造出一种岁月沉淀般的厚重感。
一楼设的是前台和厨房,半大的客厅里摆着一张古朴的茶几和几张雕花木椅,供客人歇脚和等候。
我们也算是熟客了,跟收银的何姐打了个招呼之后,熟门轻路地摸上二楼,一路看过去,径直走过什么挽月楼啊品竹轩啊,观雨楼啊....停在一个叫听风居门外。秦玥推开两扇雕花木门,招呼我们:“进来进来。”这就像回自己家似的。
坐下来没一会儿,老板就过来,还是那样,穿着百年不变的月白色窄袖长衫,跟民国时期的儒雅先生一样。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一壶好茶冒着热气,一进来就能闻到淡雅的茶香。
“好久不见啊安先生。”我热络地跟他打招呼,秦玥也挥着爪子对他笑,欧见睿对他点点头。
安先生眼尾眉梢都染着和煦的笑意,声音温和而平静:“是啊。”
然后他的目光在eric的脸上停了一会儿,很惊奇地问我:“这位是?”
我幽怨地瞪着他,以前我都是和顾念以及秦玥和欧见睿来的,第一次来的时候还特不要脸地跟他要新婚红包.....
也不知道他看懂了我的眼神没有,反正当eric自我介绍后,他从善如流:“原来是新朋友,欢迎欢迎。”
秦玥大手一挥:“别搞这些客套的了,直接上菜。你没看到林安安都在滴滴答答滴滴的掉口水了吗?”
美食当前我不跟她一般计较,于是我也对安先生道:“对对对。”
安先生笑眼弯弯:“已经吩咐师傅做上了。”
我点头,心中很是期待:“也不知道这次会做什么啊。”
那时人家的师傅都是从民间寻来的高手,我们知道但凡高手都是有点奇奇怪怪的规矩的,放在这儿,就是不让点菜,做什么看师傅的心情。
你还别说,客人都挺爱这个调调。
最后后厨给我们上了八个菜外加一道甜品,甜品是杏仁豆腐。
我眼巴巴地看着安先生一道一道,不紧不慢地把菜送过来,看得掏心掏肺的急啊,恨不得自己端个大托盘,一下子就给上齐全了。
“好了,就这些了。”安先生把托盘一收,然后又递过来两个半大的酒坛,补充道,“新酿的米酒和酸梅酒,还没给其他人喝过呢,你们先帮我尝尝。”
“放心吧您,不醉不归。”我嚎了一嗓子,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
“小孩子家家。”安先生轻嗤了一声,眼神却很温和,眼角有浅浅的皱纹,却不显老,所有的阅历都沉淀在那双温和沉静的眸子里。
我一直觉得,这样的人一定有很多故事。
“动筷吧动筷吧。”我扫了一圈,发现秦玥已经和欧见睿互相帮对方夹菜了。
我又看了eric一眼,发现他看着一桌子菜,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我挺理解他的,毕竟每一道看起来都很好吃。
我觉得秦玥和欧见睿基本上是指望不上了,我好歹也算半个东道主,怎么说都该照顾他一把。
于是我对着eric道:“这个八宝饭绝对好吃,还有这个白菜心,你别看它是白菜就看不起它,我跟你说,它上面浇的那个酱汁才是重头戏,秘制的,在外头绝对吃不到....”
秦玥开始嚷嚷:“eric,你别相信他们这些打广告的。有时间听她唧唧歪歪还不如直接下嘴呢。”
我无视她,继续分享我的美食心得:“还有这个杏仁豆腐,虽然听起来和甜品没怎么沾边,但是绝对是中国特色甜品。你试试?”
“好。”eric轻声应道,表情很是认真,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我,有一股特殊的幽深和潮湿,放佛在听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一样。
他竟然有耐心听我扯,我心里微微一动,突然觉得,偶尔和他这样说说话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
我应该找个时间跟他谈谈,我在心底对自己说。
按照这个发展趋势,他以后肯定会和秦玥关系很好,我们的圈子交集那么多,这样的饭局或者聚会只能多不会少。我一直不把心底那点别扭处理好,只能让自己愈发局促。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吃完饭之后,我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的途中看到eric倚在走廊里等我。
他没有带上他那套行头,见我出来,他抬起头专注地看过来,一片晕染的灯光里,他轮廓深刻的脸柔和了不少,那双水光潋滟的眸显得格外的清亮惑人。
我们都没有说话,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长廊一片静谧,唯有时光在静静流转,而我们浑然不觉。
看着看着,酒意袭了上来,我的感觉脑子迟钝了不少,安先生送来的酒十分香醇,我不自觉地就多喝了几杯。
eric率先打破这份静默:“安安,秦玥他们走了。”
“......”我的脑子当机了,我以为这么旖旎静好的场面他能说出什么呢,结果上来就给我来了一下。
我急了:“你怎么不让他们再等等?”这个地方没车啊哥们,出去打车起码要走半小时。
eric自顾自地说道:“是我让他们走的。”
我:“.......”那你很棒棒哦?
“我觉得他们需要一个独处的机会。”eric看起来很苦恼,“他们好像出了点小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