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离帐门口还有几步距离,忽然一双有力的臂膀从后面将她搂住。耶律贤释挣扎,臂膀却搂得更紧了,男子的急促热列的呼吸在耳边烘烤,她头晕目眩身体虚浮瘫软下来。
萧恒德扳转她的身体,滚烫的嘴唇朝着溢满泪水的脸吻了下去。贤释浑身绵软没有一丝力气,任凭他拥吻、爱抚,被他抱到榻上,像一页小舟般沉没在狂涛巨浪之中。积蓄太久的热情像喷薄而出的岩浆,发泄得汪洋恣肆酣畅淋漓,萧恒德被抛上从来没达到过的激情巅峰。他在贤释的耳边反复说道:
“贤释,贤释,对不起,对不起。你是上天给我的恩惠。我一定娶你!我不能没有你!”
贤释喃喃回应:“我要谢谢你,你不用娶我,我愿意就这样死在你的怀里。我只怕会害了你。”
恒德捂住她的嘴,不让她说下去。
在这样一座神经兮兮的公主府里,在众多下人的立在外面不远处守候的情景之下,他们的纵情欢愉格外刺激又注定短暂,分别时恒德说:
“求你别离开,在得到太后许可之前,我保证不再这样,只要让我每天看到你。”
变得面如桃花美丽非常的耶律贤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匆匆而去。
第二天萧恒德却到处也找不见耶律贤释。下人们依旧按部就班地做事,公主不时叹气道:
“要是贤释在怎么会这样。”
恒德的心像被挖掉一块,血淋淋空荡荡的。但他无可奈何,只能默默忍受相思之苦,耐心地陪伴在公主身边。他已经好几个月无所事事了,开始耶律斡腊还不时派人来请示一些重大事项。后来这种请示越来越少。恒德不能责怪斡腊,因为他也觉得自己是画蛇添足的多余的一环。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一个废物,什么能征善战,什么年轻有为,统统都是假的,自己只不过是公主裙带上的一个宠物,挂在公主府里的一只金丝雀。有人羡慕有人嫉妒他的荣华富贵,他却痛恨这样的人生。从十年前答应这桩婚事,他的人生就注定沉沦,他不止一次地陷入深深的后悔之中。
统和十五年(997)的新年一过,公主府里就忙碌起来。越国公主天天觉得自己要生了,所有的人心里都像有一根绷紧的弓弦。产婆们每次进来都到处摸摸按按然后摇摇头说还早;半个太医院的御医都搬来公主府轮流值守;一群跳大神的萨满巫师带着面具服装锣鼓道具住进府里,准备万一难产就要摆坛祈神。太后和皇帝、皇后几乎天天都来,恒王隆庆、郑王隆祐、萧继远、齐国公主、卫国公主等王公亲贵索性拿这里当做宴聚场所,排筵喝酒听曲子,一边消遣一边等着听喜讯。连朝廷百官中最尊贵最忙碌的韩德让都抽空来了几次。那情形比起皇后生皇子时还要盛大热闹。萧恒德觉得自己像一个穿裙子的男人般被人耻笑,还要陪着笑脸忙着应酬。
这样过了七八天,公主真的要生了。越国拽着萧恒德的手大声呻吟,不停地骂他是个自私自利的大坏蛋。他只能拍着哄着苦笑着,过了两个多时辰,产婆终于说快了,请他出去。之后他就一直在外帐和院子里走来走去。越国的哭叫声不停地传出来,让他觉得怜惜、同情、自责又苦恼。他不禁想起十几年前云姑生小河,自己当时正在西北打仗,等到赶回去时孩子早就生完了。云姑头上缠了块布,正在帮着老母和阿连干活。云姑没有向他诉一句苦,他以为生孩子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听着越国的声音让他不禁心疼起云姑来。当“哇”地一声啼哭从产房传出的时候,恒德攥成一团的心终于松开。
“恭喜太后!”萧燕燕进了公主府听到一路贺喜声。
“顺利吗?”燕燕边走边问迎出来的太医局总管。
“幸亏照料的好,是顺产,孩子又白又胖,mǔ_zǐ健康平安。”
萧恒德迎上来给太后施礼,燕燕满面春风地笑着说:
“恒德,你是有功之臣。多亏有你陪着,越国才平平安安生下孩子。这几个月我知道你很辛苦,不过这比做什么都重要,你看你给朝廷新添了一员大将军呢。”
“谢太后,恒德不觉得辛苦。”
萧恒德嘴上敷衍,眼睛却看着跟在太后身边的耶律贤释。自从上次离开,恒德就再也没有见到她,每次太后来她都不知想了什么法子没有跟来。今天贤释穿一件月白色的裙子,外面套着灰色披风。脸上不施粉脂,头发干干净净盘在脑后,上面没有一件饰物。比起满头珠翠的太后,贤释就像是牡丹旁边的一片绿叶。可是她的脸上闪着迷人的光泽,就像一朵没有颜色的素荷天然美丽摄人心魄。恒德感觉全世界都变得温暖而光明。他努力收摄心神,应付着太后。
越国的枕边摆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襁褓,婴儿粉红色的脸上长着一双漆黑的眼睛,嘴巴一张一张地发出青蛙鸣唱般的哭声。越国又哭又笑,说道:
“母后,母后,您终于来了,我还以为您不疼我了呢。您知道我受了多少苦吗,我以为见不到娘了呢。”
燕燕笑道:“又胡说了。娘总想着你呢。这次还是让贤释留下服侍你坐月子,娘有空就常来看你。”
贤释在一旁道:“太后身边也离不开人啊,越国这里的人很多了,伺候月子不是我的所长。贤释还是跟着太后好些。”
越国想要贤释留下来,见她有推脱之意,心里很不高兴,撇撇嘴说道:
“当然是在母后身边好,在我这里大材小用费力不讨好。”
贤释忙赔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燕燕道:“照顾好越国就是替我分劳,贤释怎能不知呢。好了,不用说了,贤释你就留下来。”
贤释只好遵命留下。每天奶妈嬷嬷带着小婴儿住在专门的育儿帐中,丫鬟宫女一大群悉心照料,每天抱过来几次给公主看看逗逗,一点不须贤释操心。她白天寸步不离公主的寝室,为她喂食、调药、按摩、陪她聊天哄她睡觉,晚上等到公主驸马就寝,才回到自己设在不远的卧帐里歇息。
正月末的一天,春寒料峭,北风肆虐。晚上耶律贤释检查了公主帐中的地龙,嘱咐值守的宫女按时添柴,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的帐中。她很快沉入梦乡,梦中再一次见到了那个让她刻骨铭心的男人。他笑着说道:
“贤释妹妹,你想死我了。你知道这些日子我是怎么过的吗?”
身体被酒醉般的感觉淹没。她猛地惊醒,感到一只大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熟悉的体味,铁一样的臂膀令人昏厥。她想要推开,可是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这次是轻车熟路,男人横行无忌长驱直入,她瞬间融化在那结实火热的胸膛里。火山热烈地喷发,火焰久久不能熄灭。
突然,门口响起“咕咚”一声,好像一个麻袋落到地上。惊得正在不尽缠绵中的人灵魂出窍。
贤释清醒过来,哆哆嗦嗦地穿上衣服,点燃一支残蜡,两腿颤抖着走到门口,见一个身穿睡衣,赤着脚的女子昏死在地上。烛光下看得清清楚楚,那正是越国公主。这一惊非同小可,贤释差点瘫坐到地上。萧恒德已经穿好衣服,他冲过来抱起越国把她放到床上,用被子把她盖好,喊道:
“快传御医!”
御医仍然轮流在公主府值宿,只是人数减少到每班只留一个人。不一会儿御医来了,府医也来了。传唤医生的动静惊醒了更多的人。跟着医生李嬷嬷也进来了。很多下人聚在门外。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公主突然病了,而且是病倒在尚宫的寝帐里。当值的老御医陈太医号了脉,摇着头对脸色煞白的驸马、贤释说道:
“怎么会这样,昨天还好好的。这是月子里受了风寒,加上急火攻心。我开方子,赶紧熬药,吃了药平心静养,看看能不能缓过来。这间屋子太冷,快把公主抱到大帐里去。”
萧恒德将昏迷的越国公主裹得严严实实抱到主人寝帐,对脸色白得像一张纸的贤释道:
“必须告诉太后。”
“我去。”贤释浑身打颤咬着嘴唇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