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对,这些王八蛋,两面三刀,不是好东西。”
东征的请功奏报送到朝廷时已经是早春二月。行营已经离开东京前往上京,正驻扎在一个叫做长泺的湖畔。它介于东京、上京和南京之间,是一个钠钵营盘的多次驻跸的地方。这一天朝会之后,太后萧燕燕和皇上留下韩德让和耶律斜轸议事。
“耶律普宁的报告你们都看到了。斜轸你建议撤换萧恒德,可是耶律普宁却要为他报功请赏呢?”
太后萧燕燕开门见山问道。斜轸见太后面有不悦,心中大为后悔上了那样一道建议。那是附在东京留守耶律抹只奏章后面的一个片子。
东京留守耶律抹只原来是枢密副使,公务上一直唯耶律斜轸马首是瞻,私下里他们也是无话不说的密友。新朝开基,太后当政,大手笔调整了朝廷用人,耶律氏明显受到压抑,萧氏、韩氏的人受到重用。这次在东京,耶律抹只大发牢骚,说他这个东京留守成了只管粮草的光杆司令,手下只有留守司几个卫兵,大军全都归东征军统辖。耶律斜轸说当初他提议过由东京留守兼任东京统领,但是没有被接纳,看来太后有意提拔重用萧恒德。抹只当时就说,萧恒德年轻狂傲,成事不足。后来萧恒德严冬进兵,一路军报报到长春州中军大营的同时也有一份发往东京留守司。耶律抹只得知燕颇金蝉脱壳,恒德扑了个空,立即上报朝廷,弹劾萧恒德劳师糜饷,损兵折将,请求撤换。并私下请求斜轸将他推荐上去。
斜轸也认为恒德打了败仗,就在东京留守的奏章后面加上了枢密院的建议。没想到后来看到耶律普宁的奏章,竟然对萧恒德大加称赞。他心里一边骂这个老滑头睁着眼睛说瞎话,一边就知道太后会怪罪。心里一直在打鼓。
他只好硬着头皮说:“东征调兵五万,耗时将近半年,找到一座空城,耶律抹只负责后勤供应,难怪他有看法。我看了他的报告也觉得有道理。”
萧燕燕道:“同样的一场战事,前线主帅说胜了,地方大员却说败了,一个说要增兵乘胜追击,一个说要换将,你们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应该怎么办呢?”
燕燕有些不快,不光是对斜轸和耶律抹只,觉得他们有意夸大小挫说成是大败,但对萧恒德也多少有些失望。看到皇帝耶律隆绪坐在那里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皱皱眉问道:
“皇帝,你说呢?”
隆绪不防这一问,道:
“啊?就照母后说的办。”
燕燕又好气又好笑道:
“哀家还什么都没说呢。哀家是问皇帝,到底应该按照耶律普宁的奏报给东征军记功颁赏,还是按耶律抹只所说下旨斥责。这同一件事大臣看法如此不同应该如何判断。”
隆绪脸一红,多亏他的脑筋转得快,说道:
“不如先给口头奖励,命耶律普宁和萧恒德继续用兵,等到再有立功,一并奖赏。”
燕燕觉得这个折中办法不失是个好主意。心里感慨,皇帝到底年龄大了些,对国事不再完全懵懂。满意道:
“这样好,斜轸,北院就这样答复。派人去长春州宣旨奖谕。散了吧。”
萧燕燕坐了一顶暖轿回宫。初春的长泺湖畔鸭子凫水,垂柳吐芽。刚刚过了九九艳阳的惊蛰,万物复苏,生机勃勃。燕燕感到心里有些闷得慌,看到春色宜人想要走走,跺了跺脚,轿子停了下来,她踩着脚凳走了下来,她不想一大群人跟着,又因着离宫帐不远且是在大营之内,就命轿子和护卫都先回去,只留下大尚宫春喜和两个贴身的宫女。她沿着湖边一条青石甬道走着,一边欣赏宜人景色,一边想着心事。
走了大约半刻钟的功夫,就听见后面马蹄哒哒,一群人飞奔而来。燕燕几个刚刚躲到一边让开大道,几匹马就追逐着呼啸而来,有人大声笑道:
“皇上,看您往哪儿跑!”
一匹白马窜到近处,她定睛一看果然是皇帝耶律隆绪,他满头大汗脸色通红拼命打马飞奔,这时一块石头朝着隆绪飞来,啪地击在他的后背。燕燕惊得“啊呀”一声大叫,一把抓住春喜的袖子。
“太后,没事,是雪球!”春喜睁大眼睛看清了,安慰道。
这时皇帝听见了声音,骤然勒住马缰。一眼撇见母后,霍地跳到地上,脸上的颜色变得煞白。后面的一匹灰马追了上来,见皇帝下马也猛地停住。燕燕一看,竟然是皇帝身边的小内侍孙雄,只见汗流满面,冻得红萝卜似的手里还攥着个雪球。那孙雄顺着皇帝的眼光也看到了太后,吓得一骨碌滚下马背,跪到地上。
燕燕惊魂未定,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