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条大街最南头,马路东边十字路口拐角处,有一家门面颇大,品种颇全的国营小吃店,还有一家门面极小、专卖“褡裢火烧”的个体小吃店。按说姚向东既然肚子饿了,搜索出他衣裤兜里的所有“钢崩儿”(金属分币。)来,还是能从那两家买到足以果腹的食品的,但姚向东此刻却没注意到它们——他走在大街西边,西边十字路口拐角处是新开张不久的“天津狗不理包子铺”,大约刚有一屉三鲜馅包子出笼,从那包子铺里飘散出好一般诱人的暖烘烘的香气。姚向东不由得登上包子铺面前的台阶,隔著门玻璃朝里面望去。呵,怎么那么多的人,坐著的还没吃上,背后已经站著等座儿的人,饭桌上堆满盘子、筷子,也没人及时地收拾。从饭堂深处飘出一阵阵象雾一样的白气,好闻真是好闻,可谁有耐心进去排队买票、等座儿?何况把兜里的钱全掏出来,说不定还买不下二两——姚向东想到这儿,叹了口气,跳下台阶,继续朝前走。
你看这金黄的阳光,金黄的山,金黄的流水。昨天还是“骄阳似火”呢,可今天,一下子就变了。这太阳变得温柔多了,它洒下了无数金色的光辉,笼罩住群山,笼罩住原野,笼罩住小溪与河流;于是,这一切,就像被魔术师用点金术点了一下似的,都变得黄澄澄,安稳稳地那么可爱了。你看这起伏不平的群山,它不是恰恰给这原野镶上了一条刺绣的花边,那一丛丛的松树,杉树,相思树,不又是凑趣似的为这条花边平添了无数翠意。你看这流水,它辛辛苦苦地灌溉了这稻田一整个夏天,现在看着自己所灌溉、所爱抚的稻子已经垂下了头,已经透发出成熟的香气,于是,它懒散了下来,带着满足,带着倦意,潺潺地流过来,流过去,它泛起来的波纹,被阳光照耀得黄澄澄地,像在整片原野上流着黄金似的。
教学楼一旁的两排平房是过去的办公室和教研室,在几棵沉默不语的绿树的陪伴下显得十分冷落。对面的学生食堂敞开着大门,门口的泥污中摊着几张破碎的报纸,食堂里空空荡荡的,旁边的一排洗碗房更是一派败落,门窗敞开着,里面黑洞洞的。洗碗房旁边,一条柏墙相夹的砖路直直地伸到宿舍区,越过宿舍区的平房和楼房直通大操场,现在,这条砖路早已残缺不全,高高低低地长满了野草,柏墙一多半枯了,半黄半绿地缩在砖路两边,像是一个很长的等号。荷花池旁边的平房是实验室,紧闭的门窗上蒙着厚厚的尘土,周围的墙壁上布满了爬山虎,两扇大门也被爬山虎网住了,门口的杂草淹没了台阶,几棵小树歪斜躺倒地活着。荷花塘里一片混浊的浅水,碧绿地长满了水草,覆盖着落叶、垃圾和废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