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父亲在襁褓的内层里翻出一张折叠的纸,看了一眼,脸色立刻就沉了下去。
我和表哥在一旁问纸上写的什么,父亲只说了三个字:“心脏病”。
父亲这样说是为了让我们小孩子能听懂,后来我才得知,那是一张详细的诊断报告,确切说是“紫绀型先天性心脏病”,具体表现为左心房缺失。
这属于重度先心病,新生儿死亡率高达90%以上,在当时的医疗水平下,就算花光积蓄也难保其日后安然无恙。
当天旁晚,派出所的人赶到我家,是来收缴那把手枪的。
我们这个村子很小,往上三代都是亲戚,所以派出所的人基本也都认识,来的这位和我母亲还有一点表亲戚的关系。
他看了眼诊断报告,叹口气也没说什么。
临走时才拍拍我父亲的肩膀,沉声说了句:“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
看来这颗雷真的要埋在我家了,已成了大家默认的事实。
给婴儿看病是不可能的,因为没钱,他们城里人都付不起医疗费,将自己孩子扔在我们山上,我家几代人务农,怎么可能有这个能力。
可奇怪就奇怪在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上。
父母为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拿出家里唯一的一张存折,连夜抱着婴儿下山,去了镇上的一家公立大医院。
目的肯定不是为了治好婴儿,我们也没这个经济能力,只是为了对得起良心罢了。
我没跟着去医院,父母让我在家看门,表哥就睡在我家和我做伴。
医院里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
只是第二天醒来,父母已经回来了,而且买了很多酒菜,大摆宴席,脸上挂着难掩的喜悦。
这种阵势,只有谁家结婚了才会出现。
亲戚们闻讯赶到,院子里即刻就沸腾起来,我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我当时年纪虽小,可也是有常识的,婴儿从娃娃坑里抱回来后,嘴唇都是发紫的,去医院检查后竟然没查出任何毛病!
而且听父亲说,在医院检查的时候,有两个医生竟然认得此婴儿,说是前一天刚在这个医院出生的,当即确诊为先心病,随后被那对夫妇执意给抱走了。
重点是确诊二字,一般来讲,医院敢下确诊的病例,是不大可能出现转机的,可这个婴儿竟然在被确诊为左心房缺失的情况下,被扔在我们邙山一天后,机体自我恢复。
医生也只能解释为误诊,对此深感惭愧和抱歉。
不过这与我父亲无关,父亲这辈人或多或少还是有些迷信的,他认为这是他多年行善积下的善果,是老天赐给他的礼物。
所以父亲抱着婴儿站在檐下,当着众亲戚的面宣布:“此女今日入我风家门下,取名风铃,虽无血缘,视如己出!”
父亲说得那叫一个慷慨激昂,官腔味儿十足,让小小年纪的我都听得一头汗,印象里,父亲一直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实人。
对于那把枪的解释,众说纷纭,有枪的人身份肯定不一般,起码不是正道上的人。
最后大家一致认为,应该是风铃的亲生父母不愿孩子在荒野受苦,可又下不去手,只得留一把枪在襁褓旁,望路过之人结束这个痛苦的小生命。
整件事情就是这样的。
在如今看来,整个过程有诸多疑点,可在当时那个信息闭塞的年代,而且是在偏远的山区,这般结局算是差强人意吧,也无人再质疑。
时隔十五年,我带风铃南下投奔表哥,三人再次相聚,历经惊心动魄的同时,也逐步揭开了风铃那深埋在岁月里的秘密。
可以剧透一下,真相是何等的我操,因为她让我坐了十年牢。(不是结局)
故事还是要慢慢讲,继续从王大伟家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