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李梦龙与算命先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隔壁那桌人早已喝完粥,中一人将脚翘在板凳上,拿着根牙签百无聊赖的剔着牙,鱼肉无骨,也不知他在剔什么。
不知为何,他将牙签狠狠往地上一丢,愤然骂道:“狗官!”
旁边一位敞着粗布褂子,露出大半个胸膛的汉子,“啪”在桌上拍了一记:“老六,你他娘的瞎咧咧什么,不要命啦!”
这汉子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老六,嘴里骂道:“跑了一趟州城,别的本事没长,嘴上功夫倒是长了不少,还没灌黄汤呢,就什么话都敢往外喷?”
老六苦笑道:“三哥,不是我乱说话,实在是这狗官刘麻子太不是东西了。”
三哥像是想起什么来,黯然摇了摇头:“那陈家遭了刘麻子毒手,安州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只是老话说的好,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谁又能怎么样呢?且熬着吧,等把他熬走了,日子就好过了。”
“没来由犯王法,不堤防遭刑宪,叫声屈动地惊天!顷刻间游魂先赴森罗殿,怎不将天地也生埋怨?”
一阵荒腔走板的调子传来,却是算命先生嘴里哼起了窦娥冤。
“有日月朝暮悬,有鬼神掌著生死权,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可怎生糊突了盗跖、顏渊?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原来也这般顺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哎,只落得两泪涟涟……”
算命先生仿佛也知道那陈家的事情,往桌上丢下几个铜子,一摇一晃的走入街巷阴影中,连李梦龙请客的事情都忘了,只有那怪异的腔调还在附近回荡盘旋……
李梦龙也被他们搅的没了兴致,抛下一块银元,去酒楼、果脯铺子买了些酒菜蜜饯,返身回了客店。
……
清晨,天蒙蒙亮,黑夜正欲隐去,破晓的晨光慢慢唤醒沉睡的生灵,河边升起一片轻柔的雾霭,山林、草地全被染上一层朦胧迷幻的烟气。
红彤彤大如鸡卵的旭日从东方升起,丝丝缕缕的金色光线破开迷障,白色雾霭凝成一颗颗细小的水珠,点缀在草木叶片之上。
小镇离安州城有八九十里路,就算李梦龙脚程快,至少也得走四五个小时。
这世界鬼怪有多少,李梦龙不是很清楚,为了自个小命着想,他不敢独自骑马狂飙。
要是错过宿头,在荒郊野外宿营,说不定就会遇上什么妖魔鬼怪。
有那晚的例子在先,他可不敢随便碰运气。
到安州找车马,不是因为他们本事大,能降妖伏魔,而是车马行的人走惯了路,知道附近哪里有城镇,哪里有村庄,能合理安排住宿,安全大有保障。
夏季的气温炎热无比,李梦龙乘着天光微亮,气温不高的时候出发,争取在正午之前赶到安州城,以免受烈日暴晒之苦。
山间下路曲折回环,坎坷崎岖,泥质地面被雨水冲刷的坑坑洼洼,而且时常冒出一个大坑,一不留神就要崴脚,颇为不好走。
不过道路两边长着许许多多不知名的美丽花草,山间空气满是草木的芬芳,旅途倒也不算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