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思恭因为四块地砖的事,刚刚被皇上阴了一把。这会儿一听这话,虽然表面上依然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但心里却乐开了花:田尔耕啊,田尔耕,你要是说不出一二,那就是欺君之罪;你要是说了出来,正好给别人口实,到时候可别怪老哥哥帮你一把……
“皇上,诸位臣工。在下虽拙于口舌,但今日也愿说道说道。”田尔耕袍袖一甩,冲着皇上和群臣辑了一礼道:“臣久在军伍,因而对骗取军资一事略知一二。臣虽不屑为之,但却独木难支。今日道出其中门道,难免得罪人,到时还请皇上和诸位为臣做主才是啊。”
骆思恭一听,就想把手里的茶杯扣在田尔耕脸上:你左都督府一天到晚宾客盈门,这些人都是去你府上蹭饭吃的?这还要脸不!!…
不过不少大臣倒是挺佩服田尔耕的:虽然这话说的不要脸,但左都督说话就是漂亮,比起骆思恭可有水平多了,骆思恭整个一傻帽…
田尔耕道:“骗取军资最常见的无非是空饷、瞒报两种。空饷就是吃定额,定额一千人,可实际只有三百人,多出来的七百人就是额缺,额缺自然落入了主管军官腰包里,这在卫所较为常见;
瞒报分为两种,其一欺上瞒下,套取多余军资,然后将军资私下售卖;其二嘛多报战损或者夸大战损,将军资用以发展自己的家丁,这两种在边军之中较为常见。”
田尔耕的侃侃而谈,让皇上和大臣们心里都是狐疑不已:这些事本也不是啥新鲜事,可大家谁都不说破,心知肚明而已,你如今这么敞开了说是什么意思?
而作为被告的赵南星,更是闻道了一丝不妙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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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尔耕扫了众人一眼,冲着皇上又辑了一礼道:“今天臣要说第三种,虽然不常见,但是危害最大,用心最为险恶,这就是内外勾结。以朝廷重器资敌,获得私利。”
话音落地,朝堂上立刻响起了一片“嗡嗡”声,骗取军资的前两种方式,可以说是心照不宣的潜规则,可这第三种,无论是阉党还是东林,都是不能触碰的禁区。
士大夫虽然做事历来没有底线,但是有些规则是大家暗地里维护的,因为这个规则一旦打破,会造成士大夫阶层利益的重新划分,这是拥有当时利益的士大夫阶层,所不能容忍的。敢于打破这个规矩的人,必将遭到整个士大夫阶层的全面攻击。
见皇上咬着毛笔头还是不懂的样子。刑部尚书乔允升道:“陛下,这田尔耕军伍出身,有些话解释的不清楚。要不要老臣把这里面道理,再给您详细解释解释,您也好细细参详。”这乔允升到底人老成精,知道怎么说话才能维护皇上的面子。
朱由校急忙小声道:“那就有劳老尚书了。”
“田尔耕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是获得了某一方的支持,因此才会将一些,大家都遵守的规则说了出来。这目的嘛,其一:就是告诉众人,我已经获得了支持,因此你们也不要找我麻烦;其二: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告诉赵南星,你做的事情,我已经查的清清楚楚。”
“额,也就是说,田尔耕已经掌握了切实证据。”
“陛下圣明,官场之中如果要彻底扳倒某一个人,除了必须掌握切实证据,还要获得一定的支持才行,不然会给自己带来大麻烦。”
“谢谢老尚书赐教,但朕有一事不明。老尚书为何要将此事告知与朕?您这怕也是触碰了官场的潜规则吧?”
“潜规则?嗯,陛下这三个字道尽了官场恩怨啊。陛下,老臣年逾古稀,供陛下驱使的时日不多了,老臣也真的累了,也想回家享受天伦之乐。而这些官场潜规则,陛下当心知肚明才行。以后于朝堂之上,方能做到明断二字。老臣肺腑之言,望陛下采信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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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南星实在忍无可忍,上前一步道:“田都督,有些话可要慎言啊。老夫做事向来无愧于心,这点朝堂诸公可以见证。却不知田都督,从何处得知老夫骗取军资一事,大可说出来,请皇上和诸公明鉴。”
田尔耕哈哈一笑,脸上的赘肉都在欢乐地舞蹈:“赵尚书先别急嘛,容在下将这件事说完。”说罢,田尔耕从怀里掏了一封信出来,说道:
“诸位,江西之地向来匪患严重。虽然经过朝廷多次打击,然顽劣之徒刁蛮之众,依然聚啸山林。这里固然有叛匪凶顽的缘故,可是诸位知道吗,这些叛匪用上了什么武器?用上了咱大明的火枪。给我大明官兵造成了严重伤害。”
见到皇上因为自己的一席话而脸色微变,诸位大臣也是面露不善的神色。田尔耕微微一笑道:“诸位还不知道吧,这些叛匪使用的,并非是地方或者卫所自行制作的火器。叛匪使用的这些火器,出自京城工部军器局。”
身材滚圆的工部尚书王舜鼎,像个皮球一样从凳子上弹了起来,鼓着眼睛呲牙咧嘴地大喝道:“田尔耕,你不要胡说八道。你可有证据?要是没有,老夫定然与你不死不休!!”
田尔耕阴冷的眼光,从陷入沉思的赵南星身上扫过,缓缓说道:“这证据吗,自然是有的。工部给事中阮大铖,会把详细的情况告诉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