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陈突然站起来,一把揪住李总编衣领,冷然道:“我记得你。”李总编吓了一跳,陈陈完全没有情感的眼神让他浑身发冷,陈陈又回到座位,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眼神也恢复了平常。
他懊恼地拍了拍头,说:“我不记得了,我不记得我写到哪了。”陈陈头很乱,因为他现在已经分不清他所想的小说是他的梦,还是自己亲手写出来的故事。
李总编苦笑道:“我知道你不记得了,因为你的书稿只是十五页,后面的都是空白。”他看着陈陈,又问,“你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吗”
陈陈摇头:“也许是我拿错了稿子。”
陈陈只有一本稿子,他平静了不少,说:“我的小说在脑子里,很快就能更上。”
李总编叹了口气:“我们是传统出版社,不会一边让你写一边让你发,而且竞争是争分夺秒的,没有时间去等你,”他复杂地看着陈陈,“或者等你这类人。”
陈陈没有说话,因为他没弄明白李总编这句话的意思。李总编认真地看着陈陈,说:“你的想法和构思我很看好,不过”他犹豫很久还是说了出来,“这话不该由我说,但这只是友好的建议你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我有点怀疑你的精神方面出现了问题。”
陈陈起身,和李总编握了握手,微笑而诚恳地说:“感谢你。”他心里已经清楚了,这是十分明确的拒绝。
大城市依然拥挤。陈陈此刻感到头晕目眩,连落日的黄昏都开始刺眼起来,他不知何时走进了一条丛林小路。远处里欢歌踏来了几个小孩,他们的笑语里并没有陈陈的影子,有人拾起一片叶,有人问,他怎么变了颜色呀一个孩子答,这是他的一生了。
这算是回答了这算是回答了。陈陈心想。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了。陈陈躺在床上,连衣服和鞋子都没有脱。他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连眨一下眼皮都觉得疲倦。过了很久,他才起身,给张毅打了个电话。
陈陈疲倦地笑了笑,说:“我还是被拒绝了。”
电话里的张毅叹了口气,说:“你是不是又胡说八道了。”
陈陈长长吁了口气,说:“没有,我甚至连一点出格的举动都没有做,我的手还是老老实实放在腿上的。”
张毅问:“那他是不喜欢你的小说”
陈陈说:“也许喜欢,也许不喜欢,我只是不能理解他的说辞。”张毅说:“他们那种人说的话最他妈虚,不能理解也正常”
陈陈苦笑:“他的意思是说我脑子有点问题,精神病。”张毅哈哈笑道:“有时候我也觉得。”
陈陈忽然沉默下来。
张毅心一惊,又骂道:“放他妈的屁在我看来,那个总编的脑子最有问题”
陈陈突然说:“如果我不在了,你会不会想我”
张毅沉默很久,似乎在很认真想这个问题,一向话痨的张毅,在此时只是简简单单说出了一个字:“想。”
陈陈哈哈笑道:“我还以为你会长篇大论和我讨论这个问题。”
张毅说:“多说也没用了,我很懒的。你做的任何决定我都支持,因为我觉得你没有错,死亡并不是意识消亡,我希望你能拥有一片空灵,踏入你理想的世界。”
挂断电话后,陈陈想了很久,他还是决定了。从抽屉里掏出了一瓶安眠药,不过也是正时候,两年的安全期,再过不了几天,就到期了。
陈陈吞了一大口,泛苦的药丸在他嘴里打转,最后还是喝了一大口水,才顺着咽喉抵达胃部。物有所值,没过多久陈陈的意识就开始模糊,就像喝醉了酒一样,走路都摇摇晃晃,陈陈扶到窗口,看到天上竟然有两个月亮,明明晃晃,忽大忽小。
陈陈在窗口大喊:“一起玩啊你他妈的”楼上的灯亮了,有人骂:“又是你三更半夜不睡觉,是不是癫了”陈陈大笑:“早他妈癫了哟”那人探出头,瞪着眼:“我颠你妈的”陈陈没有听人骂完,就倒在了地板上
他仿佛在黑暗中下沉,往事如同回放电影,在他眼前一幕幕跃过。从他被父母丢弃在冷夜的寒风里,他不能明白,为什么无奈又悲痛的丢弃总是在寒风里,也许是为了让这一幕显得凄凉无比。
不可磨灭的记忆一遍遍地抽打着陈陈,他感到自己在颤抖。不知道过了多久,当陈陈再有知觉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黑暗之中,无边无际,仿佛没有尽头。
陈陈用尽全力朝前方跑去,他十分害怕,害怕突然被黑暗吞噬。直到他气喘吁吁,直到他使不上劲。突然看到从黑暗里慢慢落下了一片枯叶,他不自觉地伸出手,刚好就躺在了他手心。
当陈陈再次抬头的时候,就在了一条羊肠小道上。两旁是没有颜色的树木,红霞的天空似乎笼罩了一层阴影,蜿蜒的小道通向了漆黑的谷口。
陈陈感受到谷口吹来的风,带着干燥和风沙,他鼓起勇气,迈起了步伐,朝里走去。山谷里漆黑一片,但陈陈能感觉到空阔的大,他正小心翼翼探着脚,伸手摸索着。
突然间,陈陈听到了少女的笑声,苍老的呵骂声,少年的嬉戏的闹声。声音似乎在谷中传播,又似乎飘荡在他耳边。陈陈吓了一跳,一下子回身,踩空了什么似的,带着惨叫直直地掉落了下去。
风很大,沙漠里的太阳也开始下沉。陈陈的惨叫由远变近,身影由小变大,摔在了沙地上。他七荤八素,半天摸不到北,等他缓过气来的时候,忽然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