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树欲静,风不止。乌云蔽日,黑压压的天空下狂风呼啸,枯黄的落叶在空中飞舞,转眼就不见了踪影。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精致简洁的花厅内,一盏灯透过雪白的灯罩纸散发着昏黄的光。
周慕云将两条长腿搭在柔软的座墩上,整个人蜷缩在靠椅里打了个哈欠。这种昏暗阴沉的天气总是让人无端令人发困。
他的身旁,是一丝不苟盘膝坐着的张道衍。还是那身从来没有变过的青色道袍,挽着道髻。并不出彩的相貌,朴素、平和,整个人却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自信和高傲,且丝毫没有做作的感觉,更不会让人觉得别扭。
这个人天生就该是这个样子!
“哎,我说,你再不说话我可就要睡着了。”周慕云又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这个张道衍就像是个闷葫芦,半晌也不见他说话,就只是闭着眼睛坐着一动也不动。
张道衍缓缓睁开双眼看向周慕云,微蹙着的眉头,似是第一次认识面前这个人,奇怪的眼神看的周慕云心里直发毛,一下子困意全无。
“怎么了?”周慕云摸了摸脸,他脸上也没长出花啊?
“修道之路如逆水行舟,时时刻刻不能懈怠,你何时竟如此懒惰了?”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语气似是责备,却又平淡无比。
“...”周慕云撇撇了嘴没有说话,心里倒也觉得张道衍所言不差。不知从什么时候,他比起以往是要懒惰太多了。解开被封住的气脉之后到今天,竟没有完整地运过一周天的真气,一有空便慵懒地躺着,喝一口桃花酒,微醺着沉迷在对将来师门团圆的幻想里。
无论是白夜行还是几位师兄,都也曾跟他说过相同的话。“修道贵持之以恒!”当初有师尊、师兄在一旁督促者,周慕云还能静下心来打坐练功。现在的他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肆意放纵自己。
没想到,今天竟还被同龄的张道衍开口责备了。
看到周慕云撇嘴的表情,张道衍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心里也对他有些失望。
周慕云是他必须要击败的对手,这是自八百年前便已注定的宿命。但是,如果对手的实力太弱,击败他又能有什么乐趣?原本周慕云的实力跟他相比就有些差距,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周慕云的修为因为气脉被封住的缘故还耽误了一段时间。这种差距已经相当大了,他居然还如此懈怠?
想了想,张道衍的眉头渐渐舒展,转过头不再去看他,只是开口道:“你可知为何中洲各大派近日都齐聚在我正一教?”
“不知道!”周慕云翻了个白眼,把头转向另一边。他虽知道张道衍是为他好才责备于他,但他心里还是很不乐意。大家都是筑基期的修为,年龄也相仿,你凭什么大尾巴狼!
张道衍听到周慕云赌气般的语气,顿了顿,道:“天机门掌门玄微真君仙逝的事你总听说过吧?”也不待周慕云回答便又接着道:“自那以后短短才一个月,冀洲有近三十多个宗派的掌门人离世,平均每一天便会有一派换了掌门。这些宗派虽说没有十二大圣地般的名头,但实力却实在不容小觑。竟在一个月之内,一连有三十多家换了姓,即便是巧合,这也太巧了。”
“这不是巧合,那又是什么?”周慕云斜着脑袋问道,嘴角还带着冷笑,心里却满是震惊。这一个月里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修道之人寿元悠长,作为一派之主往往有都是实力高绝之人,寿元更加长久,往常每死一个都会引起各方关注,这次竟一连死了三十多位,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巧合!再加上之前令天下震动的那件“阴阳教遇袭事件”…难怪,难怪一直极为高调地在冀洲各处游走的中洲各派都聚集在正一教,难怪他去见羽化仙宫的罗坤时见他一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呵呵…”张道衍转过头来,看着周慕云嘴角一扯笑了笑,道:“玄微真君很早以前来找过我父亲,说待仙门打开之后,冀洲修道界会有一场大变。我父亲一直以为这大变是指中洲来人一事,现在看来,却是想错了。”他将盘在椅子上的双腿放下,站起来踱步到窗前,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空,微眯着眼,道:“我感觉,这只是开始。”
“感觉?”周慕云也将腿从柔软的座墩上放下,坐起身子看着张道衍的挺直的背影道。
“是的,感觉。而且,我的感觉一向很准。”张道衍转过身,背对着光的他脸上一片黑暗,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隐约能看见,他似乎在笑。
“轰!”平地一声惊雷起,顷刻间,大雨如注。
周慕云看着张道衍,感觉嘴唇有些发干。
如果,这都只是个开始,那将来,又会是如何?
透过窗,烟雨朦胧。他似乎看到一只大手隐藏在黑压压的云层后搅动着风云。
一阵冷风袭来,周慕云打了个寒颤。
“前不久,贵派的钟山师兄写信给我父亲,请他允许你进入我教藏经阁中观看我教珍藏的典籍。”张道衍垂手而立,一双眼睛分外明亮,“我父亲已经吩咐过看守藏经阁的弟子,你自己去就可以了。”
“恩。”周慕云点点头。他不知道钟山博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为他换来了这个机会,更不知道正一教的藏经阁内所存经文典籍的珍贵。只是随口应了一声。他清晰地感觉到了肩膀上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