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城往北可谓是一马平川,鲜卑之所以时常走此路,便是如此。其绕道辽西长城后,从此地走,便直插幽州腹地。而柳城之地却是鲜卑南下辽西的毕经之路,加之柳城四周唯有南方两百多里外白狼山地势险峻,然而却对柳城而言吾任何帮助,是以鲜卑无论围城还是强攻都有优势。
当然这还不算什么,真正让伏泉隐忧的却是县内乌桓人,当他得知现任辽西郡的乌桓大人时,面色忧虑,记忆里这位可是有叛汉记录的。加之近年来,鲜卑几次寇边,郡内乌桓抵抗皆动作迟缓,伏泉不由怀疑其早于塞外鲜卑有所勾结。
好在柳城县附近乌桓人不多,只有一个数百人的部落,平时游牧县内,只需派人防范便可。若有异动,通知四周亭乡百姓撤逃,自己关了柳城县城城门,亦能守住,等待郡内援军速至便可。
正思索间,身边一身材魁梧的刚毅男子道:“明府,那张氏二郎偷牛案定罪太过,吾欲放了其人,毕竟情有可原。”
伏泉回过神,点头道:“确实,其母病重,这二郎偷牛卖钱为母诊治,实属大孝。这样既然牛已找回,吾薄有余财,将钱还给那家买牛之人便可。”
“明府高明。”那人楫手赞道,其叫田猛,出身柳城豪强田氏,被伏泉任命为文无害。文无害,亦称公平吏,掌巡查监狱,复查案卷,以防止冤狱。
田氏乃幽州大姓,分散州郡之间,多有人投军,虽于军中登高位者不多,但于幽州各地基层势力盘根错节,不可小觑。而田猛近期被伏泉任命为文无害,与易度被他任命为令史一样,都是伏泉为了拉拢当地豪强而开出的条件。只是两人又有些不同,易度是伏泉实打实的利益交易,而田猛则是他为了向柳城豪强表明态度的妥协结果,毕竟易度家族在柳城而言地位不高。
对伏泉来说,无论是易度还是田猛的官职任免,都是自己上任换取当地豪强支持的必然结果,这也是东汉官场的潜规则。郡守、县令、县长任免属吏,一方面培养亲信吏员,建立亲属关系,这些下属视他们如父母、国君,十分忠诚可靠,就像柳城的前任县令升官去往它地,其原本的亲信毫不犹豫辞去令史一职跟随一样,另一方面拉拢地方豪强,维持地方安定。
盖因西汉中期以来,当时朝廷为了提高郡、县长官的行政效率逐渐下发了一些吏员的任免权利,到了两汉之交,新朝建立,西汉后期原本的迁陵制度被破坏,使得地方豪强地主坐大,又更加下放任免官吏权利,以维持地方稳定。
所谓迁陵制度,是指西汉政府知道只靠地方官,并不能做到完全抑制和限制豪强的势力。所以索性釜底抽薪,以帝陵工程和建邑帝陵的名义,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不断的利用帝陵建邑,充实陵邑的名义,将地方难以处理豪族大贾,迁徙到关中,帝陵之旁居住,美名其曰为皇帝守陵,为天子奉祀,有效的防止地方豪强坐大,这也是西汉不需要依靠豪强的原因。
而到了光武刘秀立国,天下豪强并起,土地兼并严重,已无法限制,而且其得天下更是多依靠豪强,是以直接不再限制豪强,同时为了安抚他们,更加下放了地方郡守、县令和县长的任免官吏的权利。加之东汉罢免郡国兵后,这些地方大员军政一手抓,使得他们名为汉臣,但实际上在自己任地与一国之主无异。
当然你若是认为郡守、县令和县长可以完全横行无忌便是错了,因为东汉政府也知道需要制衡他们的权利,所以对于群守的二把手长史、郡丞以及县令、县长的二把手县丞、县尉都是由中央朝廷任免,意在加以限制他们的权利,是以在黄巾之乱前,各地方长官并没有出现权利失控的危机。
伏泉当然没有什么打土豪地主的想法,在两汉发展至今的今天,不依靠世家豪强,想称王称霸,无异于异想天开,是以他当然要拉拢柳城的几个豪强家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