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说出口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看着闻樱不可思议的眼神,他下颚线条蓦地紧绷。
“或者你告诉我, 你找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闻樱抱着手里的东西,就像在两人之间竖起一道围墙, 充满着抵触, “你除了会恶意揣测别人还会什么, 你一定要拿那些话攻击我吗?这会让你好过一点?”
“不会。”他断然否认,盯住她不放,“那么你呢?如果那天晚上你拒绝我, 我不会站在这里跟你多说一个字的废话。”
他并不想质问她, 但她若即若离的态度, 让他不由自主地去关注去在意,同时又为求而不得苦恼。他心里就像飘了一片落叶不停地旋转打颤, 不知道该落到哪里去, 该放过她,放过他自己, 还是像现在这样, 和她甜蜜一时,在他以为两人能回到过去的时候, 再一次被现实的耳光打醒。
他见闻樱不说话,就好像已经做出了最后的选择, 他心里猛地一抽,沉声说:“那个小混混究竟有什么好?你别犯糊涂,如果我不合适, 他比我更加不合适,那会毁了你。”
龚玄查过他,他当然也查过龚玄,对方家境还算殷实,他的爷爷白手起家攒下家业,可惜四十多岁就去世了,他父亲没能继承爷爷的优点和能力,或许正因为上一辈太努力,他父亲只学会了坐吃山空,大学没考上,和社会上的人结交,酗酒、家bào、赌博,至今一事无成,靠变卖家里的房产混日子。龚玄在他的影响下从小厌学,初中时期打架已经是家常便饭。
龚玄的母亲虽然健在,但母亲那边的家里条件不好,说不上话,她本身性格懦弱,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脸,当初他父亲也正是因为那张脸才会娶她。他遗传了母亲出sè的长相,非常吸引青春期开始萌动的女孩子。
或许也包括闻樱在内。
单尧知道他不应该有偏见,对方不是没有优点,大概是隔代遗传,龚玄比他父亲要聪明,如果他爷爷还在,未必会变成现如今的样子,但涉及到闻樱,他实在没办法昧着良心说这是一个好的选择。
“别随意揣测和评价别人!”她动怒道,“你自以为他不如你,他在我眼里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是,他是不如你读书好,不如你家世好,但那又怎么样,我知道他根本不想变成这样。没有人想要出生在那样的家庭里,他难道不希望和你一样,拥有最顶尖的资源,接受最好的教育吗?可这是他能选择的吗?!”她狠狠咬了下chún,目光悲伤而凶狠,“我也是,我当初变成另一个自己的时候,难道又是我自愿的?你别看不起他,换做是你待在那个环境里,未必比得上他!”
“他和你不一样——”单尧的心脏因她的目光一个轻颤抖,他蹙眉道,“好,就算我们都一样,我跟他tiáo换身份环境还不如他,但那也只是假设,是没有发生的事。回到最现实的问题,他还是在那个环境下长大的龚玄,对吗?”
他尽量使自己心平气和地和她讲道理,在对另一个人作出评判的时候,他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太过咄咄bī人。
在这样的情形下,她冷不丁地道:“单尧,你知道我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想要逃开你吗?”
“……为什么?”
她的目光看得他发冷,“你永远都这么实际,永远这么理智,上一周你问我有没有想过重新和你在一起,我甚至不用亲口拒绝,只要将你脑子里想过无数遍的理由拎出来,一个一个掰碎了问你,你就松开了手。所以每一次,在我忍不住靠近你的时候,我就会立刻提醒自己,我不想再被你抛弃一次。”
他呼吸一促。
“你问我找他是为了什么事,我现在告诉你,我去找他就是为了和他说清楚。是,我是还喜欢你,哪怕有时候我觉得你根本就是个混蛋,是人渣,是在我伤痕遍体的时候往我心口狠狠再chā上一刀的人,但是一旦你露出温柔的样子,宠我护我,愿意在我身后收拾我留下的麻烦,我就会忍不住想,你是世界上最好的,我不会和任何人作交换。”
单尧听到她的剖白,渐渐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如同浸泡在温热的水流里缓缓地沉溺。
“但我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了——”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厌倦,定在了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如果你不能坚定的告诉我‘可以’,就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我不会再为了惹你生气故意叫你哥哥,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妹妹,你也不是我哥哥,你没有管束我的资格。”
“如果你曾经有过这样的权利,不过是因为我喜欢你。”
闻樱将所有的话都说完以后,不再看他,提着食盒向外走去。
而单尧没有去拦她,他沉默地从口袋里取出烟盒,点了一根烟在手指尖,看似平静无波。然而他几次想要点燃打火机都手滑没能成功,好不容易将烟头点着之后,打火机微颤的火焰显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这里不是没有人会经过的角落,随时都有可能被人看到,换做平时,他绝不会做出这种危险的事,让自己成为那些人的话题,让几乎没有任何缺点的一中优等生变成沾惹了坏习惯的学生。但今天他仿佛是忘了,这些他从小养成的改不掉的习惯,他都忘了。
他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就和那天她转身上楼的时候,他所看见的一模一样,如果那天她尚且有一丝犹疑,中途步伐有过停顿,今天就只剩下了决绝。那样的干脆果断如同是在告诉他,这辈子,不会再有第三次。
这样也好。
他理智的想,他早就应该离她远一点,她说不希望她被龚玄毁掉,他难以抑制这样的担忧,因为他曾经险些毁了她一次。他总是忍不住后怕,如果她就此放弃自己,而他也没能及时发现她究竟在经历什么样的痛苦,没能给她提供帮助,她又会变得如何?
那样的闻樱,他不愿意再一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