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刚下了一场雪,绵绵的在地上铺了层,她就跪在雪地里,因为内心的惊怕,姿态异常端正。
宇文泓往前迈的那一步,听见她心里的话,忽的就停住了。
他站在原地,一时间竟有些进退两难。直到她贴地的手冰凉的一颤,他才回过神,抬手做了个虚扶的动作道:“起来吧。”
“……太子无碍吗?”闻樱向他确认,眼睛悄悄抬起来,“不罚我吗?”
她一贯脾气不小,在秀女跟前总是张扬得很,眼下这般小心翼翼的问话,竟有些可爱。但里头又带了刺,让他莫名的不忍。他道:“上回伤你并非我故意为之……”
但话说到一半,他蓦地哑然。
这要怎么解释,难道告诉她,是你上辈子做了不知廉耻的事,我厌恶你的靠近,想也没想就踹过去了?
再者说,他何必跟她解释?
“……你要跪就跪,我走了。”
他说着,当真腿一迈就走,走出几丈远,才停下来往后看。
她仍跪在那里,见他回头,露出笃定的表情,隐约还能听见她心里的话就知道没那么简单,这人yīn晴不定,我真站起来了,恐怕他还有话说呢,哼,休想骗我!
多跪一会儿也没什么,总比被他喝来斥去,指责她想勾\引他好……
如果这雪没那么冷就更好了……
她跪着的双膝动了动,显然是冻的跪不住了。
宇文泓险些没给她气乐了,以前怎么没见她有这副犟脾气?既然多跪一会儿比被他指责好,那他就看她能在这里跪多久。
话是如此,没过多长时间,闻樱就见一双长靴出现在她面前。
“起来。”他语气yīn沉沉的,“现在不起,就别想起来了,罚你把腿跪废了为止。”
她强自克制了一下,才没在心里笑出来,立即提醒自己她现在的角sè是什么,然后装作仓促惶恐的模样,马上就要站起来。然而跪了这么久,腿早就僵了。她还没站直腿一麻,人就向旁边倒了过去。
他身体的反应比意识更快,没等反应过来,已经将人接到了怀里。
没等她开口,他已经先行讽刺地笑道:“怎么,又冲撞了一次,要再跪一夜?”
闻樱悄悄瞪他一眼,却被人抓了个正着,她视线一飘往别处看去,只不接他的话。
她不搭理他,宇文泓反倒不生气,扶她又站了一会儿,等她缓过劲来才松开手。一直到了岔路口分别,两人都没再说过话,但各自转身之后,他却忍不住回过了头。
这个人好像也没想的那么坏。
他刚刚,似乎听见她说了这样一句话。
宇文泓自重生始,就有许多事要忙。有关于上一世的细节,他未必记的清楚,但大概的事件却能让他做好先行打算,比别人快一步,同时也做的更好。时日一长,不止当今圣上对他赞不绝口,朝堂重臣亦认为他乃堪当大任的继承者,他的跟随者只觉跟了一位明主,做事不由更加尽心尽力。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去。
但时间久了,他时常觉得身心微疲。每当这时候,他的目光便不由自主的落到了闻樱身上。
储秀宫里有太多人的眼睛,多他一双并不引人注目。
一开始他甚至令人探查过吴玉贞,或许被人多次背叛后留下了后遗症,哪怕是吴玉贞,他都无法真正的放下心来。而出来的结果不能说令他满意,但也无可挑剔,她端庄自信,行事大方,待人亲切又自有威仪,家世出众,容貌比不得闻樱,却也不差。即便确认了下药一事为她幕后所cào纵,都不能否认她是最适合当他正妃的人选。
因她上辈子的结局,他对她怀有愧疚补偿之心,确实如她所说,最终他仍是会让她当太子妃。
但……
他却忽然控制不住自己,频频去了解闻樱的信息。
那日的话,似乎在他心里留了印子,总还会想一想。
复选过后,秀女们再一次忙碌起来,为终选做准备。最后一场大选最重要,所考的却是技艺,琴棋书画女红等,留待大选之日,由皇后娘娘择其一考之。
每每他问起来,他安排在储秀宫的人就会告诉他:闻家小姐琴艺不凡,琵琶弹的最好,只是总想学壁画里的仕女反弹琵琶,摔坏了好几把,其她秀女都不敢笑话她,还要捧着说好呢。又说闻家小姐画工了得,能将生物画得活灵活现,只是她画的动物总有些像人,那只老虎像闻家老爷,蜘蛛像吴家小姐,这只羊,倒有些像殿下您……
见他神sè不对,禀话的小内侍一凛,转而道:闻家小姐女红平平,一会儿功夫,手指就被扎破好几回!把姑姑都看急了,直想替她去终选。
他或怒或笑,在听过之后,心头的yīn霾竟总会少一些,久而久之,他就养成了习惯,一日没听她的信息,倒会搁笔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