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散后,公户止求见。方管宫人进去通报一声后,领公户止入内。瞧见公户止身后的小宫人也跟着入内,刚想抬手当出去,忽觉不对,止王不会无端犯这种错,刚抬起的手马上以领路的请字动作掩饰过去,余光认真研究小宫人的身形,恍然大悟,这不是皇上嘴上从来不说,却挂在心上的端小王吗?瞬间在心中替皇上心酸又开心。
皇上脸上的皱纹道道深刻,身后的门刚被方管宫人掩上,端像小的时候常生病念着爷爷快来看看它的样子,终于见到了就忍不住喉头发紧,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贴地重重磕在地面,心中发酸声音沙哑地道:“臣孙公户端,叩见爷爷!”
公户止的入内无言,小人响亮的跪拜磕头声都没让皇上动容,那个声音却让皇上原本看奏折的手顿住,抬头看向跪着的小人,脸上松弛的肌肉在抖,眼中辨不清的神情,半天没想起让跪着的人起来。
公户止神色平淡,心中无所想,躬身一礼后退回避。
皇上又喜又怒又忧又愁,各种情绪交杂,一时气冲上顶,头晕目眩地无力,可是他要强的性格让他咬牙挺住,他虽目眩看不清,耳朵却很准确地听到了端的声音,它大概被吓住了,扑了过来,口中要叫方管宫人,他用力扯住端的袖子,端马上闭嘴趴在他身边安慰他道:“好好,我不叫人,我错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在这。”
皇上大口喘气让自己平顺下来,端扶着他就着身后的软榻平躺下去。
皇上睁眼看着端,道:“你站起来,我看看你多高了。”
端依言站直给爷爷看,爷爷笑道:“身高窜得生猛。”
“这一年半载有没有生病?”
“没有。”
“修仙虽苦,可是你看着比以前在宫里精神多了。”
“爷爷,里边的人都很好,我还偷偷喝了不姜的酒,他们说那是不姜的特产,叫大丫酒。”
听到大丫,皇上眼神动了动,却假装责备道:“仙门里不能喝酒你个小孩明知故犯。”端看在眼里,知道爷爷肯定又想皇后了,端对爷爷道:“这次我回来的太急,下次一定带给您尝尝。”
皇上笑着点头说好。
“老仙也有特产,是郝箱第一个做出来的,厉害吧,叫做淮崖谷汤圆,是老仙特有的淮崖谷草做成的。”
皇上笑着点评:“既然郝箱做的,汤圆名字里也要加上她的名字吧,郝箱姑娘也辛苦了。”
“淮崖谷郝箱汤圆?”
皇上笑出声,似又长叹气,道:“真是无趣的人。”
“爷爷,您总是听得到修仙啊,妖怪啊什么的,可是您见过他们吗?”
皇上少时未做皇上时,在外或带兵或骑马行走,偶尔遇上一两件奇怪的事情,不能解但没什么危险,因为他是凡体,即使遇到了也见不到那些东西的真身,可是大丫看得见,后来和大丫一起的时候,大丫经常和他说些妖妖魔魔的事。
“没有见过,你见到了?”
端点头:“我在回来的路上,一路遇了好多妖怪。”然后一点一点给爷爷讲自己遇到的有趣的事。
爷爷含笑地听,听得很认真,在端的讲诉中,仿佛自己也亲身经历惊险的事情,时不时却像是自己另外想到什么,那些谁告诉他的有趣事,他神情平和愉悦,最后在端的讲诉中慢慢沉入梦乡,去见他想见的人,是少年模样,骑马奔走绿林间。
端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全室寂静,看着爷爷安静地睡进去,端在榻边跪坐。公户止从旁悄无声息出来,还是惊醒了皇上,皇上蓦然睁眼,见是他,神情顿松,闭目倦躺。道:“回去吧,朕独自歇一会,端儿,你也回吧。”
公户端不舍得走,可是爷爷似在回忆皇后,神情疲惫。回头看看公户止,他面无表情,冷酷的只要端再停留一会儿就自己告退先走,端只得放开爷爷的手,叩头随着公户止悄悄离开。
端儿松开爷爷的手,跪拜后轻轻离去。皇上放榻上的手还保持着和端儿握手的姿势,它离宫前,手只有两指拉箭的地方有茧子,现在整个手都粗糙。大丫一个女孩子手也像这么糙,后来给她带过各种药膏,手也变不回白嫩的模样,哪个女子想自己的丈夫来牵自己的手时摸到满手的茧,大丫嘴上说着没关系,药膏还是坚持抹。他嘴上笑她,心里总是疼着。端儿的手放在他手里,就像大丫把手放在了他手里。
他对大丫粗糙的手印象深刻,第一次牵她手时,大丫躲着凶他不许他牵,他很愕然,大丫瞅他一眼,满脸通红,鼻子哼气道:“你可以摸我全身上下,就是不能摸我的手!”他被说的脸通红,无言以对,想着一个女孩子脸皮这么厚拿来做城墙都可以了。后来碰上她手的时候才懂大丫潇洒表面下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