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子!”裴小想也不想便答。如今他看得明白,这裴老夫人爱财却不会理财,裴府若不是祖上置下的产业不少,早被那陈家连吃再拿的掏空了,到今日也只是表面光鲜。那二爷又是个附庸风雅,肩不能挑的。成日里呼朋唤友,净捡那金贵的馆子里去吃酒谈诗。这家早晚得败了。
“缺银子之时,若有一大块金疙瘩摆于面前,只能供着而不得花,你当如何?”裴元修问。
裴小一拍脑门儿,恍然大悟道:“小的这就请了观音像,往皇觉寺求大师开光去!”
“还算不笨,下去罢!只我嘱咐的事要着紧着!”裴元修笑他。
裴小刚出了房门,忽又挑帘回来,道:“爷,那边府里的人还在外门候着,等您的准信儿呢!”
“那便告诉他们,说我会到!”他是应回去一趟了,将他娘亲留下的嫁妆搬回来。上一世他只见到了个嫁妆单子,而后那大小陈氏便以陈莲碧是他夫人为借口,将嫁妆交到了她的手中。这于陈氏来说,却是左手转右手一般。最后到陈莲碧死,那嫁妆仅仅剩下了几件。
而这一世,他要抓紧取来才好,免得再被不相干的人败光。他虽不指望靠着娘亲嫁妆发财,然,那却是一份念想。如何也不可便宜了外人。
裴府下人得了准信儿,领了赏钱,欢欢喜喜的回去禀告。
裴老夫人听闻心中暗喜:只要肯来便好,人来了就不怕计不成!
转头对陈莲碧道:“你也听到了,那便好生准备着,姑nǎinǎi定会为你做主!”
陈莲碧满面娇羞点头。
裴远之则坐于一旁,心中闷气直升上脑,嫉恨裴元修不肯带他同去灵囿赴万寿宴。若非如此,他因何在同窗面前圆不了前言,因何要谎称生病躲避同窗。至今他皆隐隐觉得那些同窗看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嘲讽。
思及此,裴远之面沉如墨,自裴老夫人房中告退出来,带了近身伺候的小厮打马出府发散。
忽想起前日那宋明生得了一方洮河砚,说是他那表妹七公主送与他的,一时威风非常。
那洮河砚与端砚、歙砚、澄泥砚,并称四大名砚。宋明生那方砚台既是名砚,又是从宫中出来的御用之物,必是名贵非常的好物件。令他们这些喜好笔墨之人羡慕非常。
此时裴远之便想着,既然出来了,不若往那墨宝斋去,看看能否寻出一方可心的物件来。
墨宝斋,顾名思义,是京城中卖文房四宝,篆刻书画最著名的商铺。
打定了主意,裴远之打马奔状元街面来。
来至墨宝斋门前,自有迎客的伙计,上前来拉马坠蹬。裴远之下得马来,不道一言,便向店内而去。琐碎之事自有下人料理。
刚一入得门来,便见迎面行来两位少年。观年纪,岁数不大,一个十四、五岁。一个更小些,估摸着也就十岁左右年纪。
看衣着,虽是绸缎却并不名贵,想来不是何尊贵人家的子弟。只小的这一位生得着实太好,特别是chún角挂的一抹浅笑,说动人心神也不为过。令裴远之猛然想起那年县试考场之外回眸的小公子。那一回眸虽是怒瞪,却也别有风情,只这风情二字用于一个小公子身上说违和却也有股子道不明的贴切。
这……
面前这不正是那小公子嘛!
“小公子请留步!”裴远之鬼使神差的上前。
“何事?”明轩见来人并不认识,问道。
今儿个他是陪着珑玥来这墨宝斋挑礼物的。
珑玥自裴元修那里借了多日的书看,总觉好似占了人家的便宜,想要回报一二。
本想让哥哥们陪着她出来寻些物件,怎奈这几日他们皆领了差事忙得很。只好拘了明轩同来。若是放她一人外出,虽有金吾卫着便衣随侍周围,然,于她皇帝爹那一关是万万过不去的。
明轩笑她,“送人礼物何需外面来寻,宫中之物哪一样不强过外面的数百倍?”
珑玥道:“你不懂,宫中之物皆为御用,纵是好东西,用起来也不可随意,若是不小心损坏了还要报内务府造册。哪个人家得了御用之物不是在库房中仔细存着?这哪里是送礼,分明是送祖宗!”说罢略顿,拿起一方端砚来观看,而后又道:“再者,宫中之物随处抓来就是一大把,一看便令人觉得像是敷衍。不若我亲自在外头寻的,纵是没有宫里头的好,却是一份心意。”
“就属你讲究多!看上何物了?”
“嗯,这套湖笔不错。”珑玥放下手中砚台,拿起一只紫毫,只见其毫长如锐,脱口而道:“尖如锥兮利如刀!”转头望向明轩,问:“表哥觉得如何?我见那裴将军之字,铁画银钩很有一番劲道功夫,然而却不讲究用笔。羊毫虽好驾驭,初学者善用。写出之字过于圆润柔媚,反到破坏了根骨,与裴将军那人也是极不相配的。”
“你说好便好!”明轩笑着看她,眼中全是纵容。
珑玥轻皱皱鼻子,道:“与你出来总是这般,好!好!好!若是小哥在此,定有一大车话要与我辩驳!”
明轩摸了摸鼻子,讪笑两声。心道:矫情丫头,说好,你嫌无趣。说不好,又要被你编排出一车子话来,最后再得一个好字。左右理全在你那一处。
珑玥选定了湖笔,命伙计好生包起,与明轩正欲回宫,便遇到了迎面而来的裴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