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将军瞧了女儿一眼,见女儿握着茶盏,目光清冷,半点也没有想要知道“一箭双雕”是什么意思的意思。
知女莫若父,薛将军摇了摇头接着道:“这差事不算难,你性子又冷静沉稳,必能大功告成。如此一来,你在护卫心中便有了威望。这是其一,其二么,想来你也猜到了,你娘是让你出去历练历练。三来么…这一战若是大胜,你自己的信心和勇气必然大增。”
薛娘子点了点头,轻声道:“如此说来,这不是一箭双雕,倒有三雕呢。”
薛将军一愣,心想:“我说得这样多,是怕你误会了你娘的一番苦心,怎么你还在那里纠缠是一箭双雕还是一箭三雕。”他嗔怪地看了女儿一眼,叹道:“所以,你娘拼着被我臭骂一顿也要让你领兵。”
薛娘子哦了一声,微颦了眉头暗想:“娘这份思量确实有道理。昨日我虽未曾与敌人真正交手。不过,将来再遇到这样的事,我心里却也不那么怕了,若是以后父亲……”她看了薛将军一眼,又兀自想着:“或者母亲有事需要我,我想…我也是能应付得来的。只是,她后来怎么又改主意了。”
薛将军见女儿一脸肃穆,不知道在想什么,便接着道:“你娘打算得自然是很好的,可是等你走了,她又挂念起来。俗话说:刀剑无眼。千算万算,谁又知道真打起来会怎样?若是按着之前的计划,我自然要带人两翼夹击。”
薛将军顿了一下沉声道:“只是,战场上瞬息万变,你爹我身经百战,每次打仗都在沙盘上推演过无数遍,可真遇上敌军总是有种种变数,有时无足轻重,有时…能要了我的命。”
薛娘子吃了一惊,暗想:“我一直以为爹出去打仗十分轻松,想不到这么凶险。”
薛将军也想起往事,略一失神便又接着讲道:“你娘又不是神仙,怎么能保证那些漏网之鱼都是些小虾米?万一逃出去的是那两个十分厉害的东胡勇士和他们的护卫,又碰巧被你撞上。到那时,我们夫妻都不在你身边,怎么能保证你毫无伤?”
薛娘子听了这话,心里颇有几分不以为然,暗想:“刚刚还说小瞧了我。哼,打不过我还不会跑吗?就是蓝家、张家和马家的那些小爷们,好多都跑不过我呢。”
薛将军见她面无便去还是先前那副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道:“这还只是咱们料得到的,你娘千算万算,是不是没有算到蓝承平?这是你运气好,遇到的是个故人。你想想看,若是那时遇到的是东胡的流寇,你可怎么办?”
到了这时,才瞧见薛娘子微微地点了点头,却只在心里暗忖:“爹,您这弯弯曲曲的心思,也不输我娘啊。”
薛将军长叹一声:“所以,你走了以后,你娘再三思量,心里又怕了。为今之计,只有她以一己之力将东胡人都击杀了,才能真真切切地保你平安。可是,她那时手上只有二十来人,人数上完全不及对方。思来想去,也只有用她最爱的离间计。我虽然不知道详细,猜想她必是找了个法子让他们自相残杀。”
薛娘子听得呆了,转念又想:“娘,您这鬼点子这样多,怎么遇到我爹总是输呢?”
薛将军抚着夫人的被角,看了看女儿:“这回你晓得你娘的苦心了吧。”
大娘子交握着双手沉吟了片刻,不解地问道:“可是…这样和你们突袭也没什么区别?这…也不能保证没有人走脱呀?”
薛将军一愣,瞧着女儿的眼神便带了几分赞许:“你问得好。一来,他们本是自己人,如今骤然难,那东胡领也没有提防,我听罗十二说是一击毙命。俗话说,蛇无头而不行,鸟无翅而不飞。剩下的人自然大乱,也就容易打了。”
“二来嘛,若是有敌人来打我,你肯定是想也不想,立刻与我同仇敌忾、齐心御敌。绝不会揪着敌人问:‘你为什么打我爹?’对不对?可若是…你娘打我,你肯定要先问上一句:‘为什么?’绝不会立刻偏帮一个。”
薛娘子这才恍然,暗暗叹道:“母亲这心思!若不是急着去找我,还真不会出事。”
薛将军娓娓道来,想着女儿怎么也要热泪莹莹说些肺腑之言,不想薛娘子呆坐半晌低声道:“爹,如此说来,内忧可比外患可怕多了,防不及防。”
薛将军这一腔心血虽未付之东流,但也颇有几分:“我本将心托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的意思。只是薛娘子这番话也有一定点道理,薛将军只得耐着性子道:“东胡领残暴任性、不得人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所以,这倒不是防不防的问题,而是做将领的根本就不在意人心向背。”
薛娘子释然道:“哦。”心里暗暗寻思:“怪不得书上说,善为政者,顺天心,应民意。桀文武双全,纣克夷拓疆,说起来也都曾是建功立业的人,看最终也都失了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