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子摇头:“那可不是几间铺子,听说附近十几个县城都有他们家的绸缎生意。还有两个田庄呢。”
三嫂撇了撇嘴:“那也比不上汪县令呀。林主簿你们知道吧,也是咱爹的学生。这次汪县令让林主簿送来洗三礼,听说百日那天还要亲自来贺呢。”
这汪县令也是三十多岁才生了这么一个儿子,今年也有四岁了,甚为娇贵。
大嫂这才服气地点了点头。
三嫂子只觉得刚刚心头被神童七弟顶的那么一下,此时终于舒展开来。
大嫂子瞥了她一眼,又抿了抿嘴接着说:“要说咱们家这日子真是越过越好。你看五弟弟不过十三四岁,听林主簿说没事儿就往县衙跑,帮人家做些抄抄写写的活计。”
四嫂也点头:“可不是。人也实诚,从不跟人家提要在里谋差事,要工钱的。”
三嫂扯了扯嘴角:“他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心中挺瞧不起大嫂子的。就喜欢在这些年纪尚小,心思单纯又有前途的弟弟们身上下功夫。弄点不值钱的好吃好玩的小东西笼络五弟跟七弟,还以为自己的小心思没人看透。
大嫂笑了笑,路人皆知又怎么样。五弟弟就这么厚着脸皮赖在衙门里抢活干,林主簿是老爷子的学生,其他人自然也不好说什么。眼瞧着丁老文书年纪大了,他自己儿子不务正业,五弟要想要这个文书一职不说十拿九稳也差不离。
“依我看,咱们这几个弟弟以后娶得媳妇肯定都错不了。别的就不说了,三嫂四嫂就比我这个农户里出来的强。”大嫂叹道。
三嫂心里刚舒服了那么几分,被大嫂这么一刺,立刻面上就显出几分不愉之色。
要说三嫂的娘家还真是不错,虽是个酿酒的小作坊,可好歹不用靠天吃饭。这酒水可是赚钱的营生,家里还有几个酿酒的方子。若比起娘家的家世,三嫂在这三个妯娌里是独一份,稳稳地压了大嫂,四嫂一头。
只是这酿酒的方子,传子不传女。三嫂家还有两个兄弟,三哥虽然能干,三嫂的娘家却也不肯让与女婿。饶是夏三哥心思伶俐,学徒的时候暗自揣摩出了几个寻常的方子,总还是有那么一两处关窍想不明白。
现在夏五哥的亲事近在眼前,这未来的五弟媳妇可是三嫂的劲敌。小夏婆子和五弟相中了县里灯油店掌柜家的幺女兰儿。小夏婆子做事谨慎,早托了人探得这掌柜家的口风,只等着五哥文书的事儿定下来就能正式提亲了。
兰儿的爹现在还只是小县城的掌柜,可这东家却是兰翔府的知府刘老爷。听说再有个一两年,那大掌柜退下了,他是稳稳的大掌柜。到那时节,整个兰翔府的灯油店都归他管,无论是前程还是后台都是比自己家老爹硬气多了。
至于兰儿姑娘,那更是个玲珑剔透的人物,针线女红自不必说。听说幼年还伴着兰翔府的大小姐一起读书玩耍,情谊非同一般。这门亲事要是成了,连着五哥的前途都是一片光明。
三嫂子心里想着,面上却还是不以为然地说:“那可不是,他们兄弟几个成了气候,日后也能拉拔咱们一把不是。”说到“拉拔”两字时,又情不自禁地加重了口气。
夏大嫂暗笑不语。不一会儿,妯娌几个将碗碟桌椅收好,叫了叫了六哥和栓儿将借来的家什都给乡邻还回去。
又过了没几天,夏三嫂竟诊出了喜脉,已是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到了百日那一天,夏家的新房已经全部盖好。因为盖房子,满月的时候并没有办席。所以百日这天来的人格外的多,连着县里几个大户人家都来了主母来贺。
到底夏家有夏秀才和五哥两个秀才,隐隐的就比一般庄户人家强出很多。小夏婆子待人接物更是大方得体,并不同一般的农妇。这娶媳妇又不同嫁女儿,讲究的是低头娶妇,再加上小夏婆子将几个儿子教养的不错。想来这女儿若能学得母亲的七八分手段,日后到了婆家也是能兴家旺业。
此时的夏小雨已经三个多月大,吃的多,用得好,看着要比平常的女孩儿长得壮实。一张肉嘟嘟的小脸,两个腮帮子鼓鼓的,一双原本大大的眼睛硬是被挤得小了几分。黑亮亮的眼珠滴溜溜地东看西看,真是一刻一也不得闲。小姑娘力气也大得很,不知道揪住了谁家老爷子的胡子就不撒手,好几个人连拉带拽的方才扯开。
小夏婆子一只手哪里抱得住她,小丫头远远看见夏秀才,还张着小手卯着劲地挥舞着:“爹爹”地喊着。虽说声音不大,吐字也不甚清楚,但细细听来也能听出喊的是爹。
一时间,众人大呼稀奇。
夏秀才清瘦的脸上顿时神采奕奕,连小夏婆子给的眼刀子都愉快地接下了。
原来,自从这九姑娘一满月出了暗房。夏秀才回到家,必定是不离手地抱着逗弄。将小小的脑袋放在大大的手掌中,小小的身体放在手臂上。就这样抱着,能目不转睛地看上好几个时辰。
这也倒罢了,偏偏他还不厌其烦,契而不舍对着女儿叫唤几个时辰:“爹爹爹。”
老夏婆子跟小夏婆子被他叫的一个头两个大,唯独他一副乐此不疲的样子。
这般舔犊情深连小夏婆子这个做娘的都自愧弗如。如此念叨了三个多月,想来小雨也是不胜其烦,最近开始咿呀挣扎着抗议:“爹”
听到这小猫似的一嗓子,夏秀才就更疯了,直嚷嚷这女儿比自己那个神童儿子还要厉害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