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忍晚上回去就打了jī血一样地开始背。
前面的近代诗还好, 他熬了夜,总算背完了。后面的文言文开始, 他就知道坏了。那些拗口的之乎者也, 让人头皮发麻。
好在孟听的书有难字注音, 他反反复复念, 总有顺口的那一天。
他白天也背。
老师在课上讲,他在座位上低眸出神。薄chún微动。
贺俊明凑过去, 隐隐听见一句:“此地有崇山峻岭, 茂林修竹, 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
贺俊明:“……”忍哥魔怔了吧!
一下子背十篇, 其实很难。他吃饭都在想那些拗口的文字,然而江忍一点都不觉得苦。
他什么都不怕,就怕孟听放弃他。
而他们约好了,如果他这次背下来,孟听就不轻易放弃他。
贺俊明并不知道江忍和孟听的约定。
他琢磨着:“忍哥最近咋这么文艺, 他要练习写情书啊?”
方谭这回也猜不准:“要不我们送他本诗集。”
贺俊明说:“啧,追学霸妹子好累啊,竟然还要会念诗。”
然后第二天,江忍课桌上就被狐朋狗友送了一本诗集。
他看了眼,没理会。
贺俊明挤眉弄眼:“据说这是二十一世纪追妹子必备情诗。”
江忍嗤笑了声,他随手翻了翻。本来是不屑的, 直到他看到了《从前慢》。
也不知道怎么的, 那句诗里几乎不用背, 一瞬间就印在了脑海里——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sè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他怔住。
在梨花小镇等她的七个日日夜夜浮现在他脑海里。车站人来人往,他怕她一个人走了,和早餐店的老板起一样早,去车站等她。
一直等到长街逐次关门。
夜幕来临,繁星漫天,他才chā着手回去。
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起过这些,因为江忍也知道,少有人会喜欢一个人这么变态,这么疯狂执拗。
然而这样的疯子。
确确实实,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他合上那本诗集,塞自己课桌里了。
五月中旬悄然来临。
宋琴琴没绷住,在孟听面前哭了。这个朴素爱学习的女孩子边哭边擦眼镜:“学姐,我不想教了。你说老师会不会骂我。”
孟听给她递纸巾:“怎么啦?”
宋琴琴深吸一口气说:“江学长什么都不会,他音标都不太会念。化学元素他都不认识啊。”
孟听感同身受。
江忍课本没背下来,已经过去十天了。
而宋琴琴补课的时间却是要继续的。
宋琴琴说:“我还害怕他,我真不想补课了。”
她补课,那黑发少年不笑不讲话。问他听懂没,他要么“嗯”,要么“没”。
他气质野,一般人刚不住。第一次见面他在笑,看着也温和。
然而后面他菱角分明的脸没有笑意,额上一道疤,凶死了。
宋琴琴讲着讲着就结巴了,越来越小声。
简直没法讲。
孟听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宋琴琴应付不了,她自己也不专业。
孟听说:“我们和老师商量一下吧。”
“现在就去吗?”
孟听本来想说是,然而出口前顿了顿。
她想起他那天带笑的眼睛:“你等我。”他如果真的回去背了,她不能这样判他死刑。
梧桐树嫩绿,夏天真的来了。
她的眼睛开始慢慢适应强光,孟听听见自己轻轻道:“再等两天吧。”
孟听问舒爸爸借了一笔钱。
三百块,她买了芭蕾舞蹈服装和特制的足尖鞋。
全国舞蹈大赛在六月份,然而五月份下旬会有各地的海选。然后去b市参加半决赛和总决赛。
曾经曾玉洁出事那天,孟听得到了h市的舞蹈海选组第一名。
难以言说的痛,让她两辈子,都没有去过b市参加舞蹈大赛的决赛。也没有再去台上跳过一次舞。
孟听从未对任何人说起,比起弹钢琴,她更喜欢跳舞。
用曾玉洁的话来说,上天赐给她一个懂事乖巧折翼的小天使,只有跳舞的时候,小天使才会重新拾起羽翼。
自由、美丽、张扬。
h市一切艺术比赛都在市中心的艺术大厅。
二十五号海选比赛,那天正好是周六。
周五晚自习开始前,宋琴琴神sè古怪地来找孟听,小声在她耳边道:“学长说他背好了。”
班上关小叶回来正好看见走廊上的孟听,往她手中塞了一支钢笔:“学校奖励的。”
这是月考奖励,要么一支笔,要么一个本子。
孟听道了谢,下楼往另一栋教学楼的101走。
他背了十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