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我们家的生意全靠苏家得以维系?”贺老爷叹息一声,跌坐在椅子里,“这些年你一直在外求学,根本不知道家里的事情,苏家的百货公司却蒸蒸日上,咱家的生意却越来越差,全靠苏家看在往日情分和未来姻亲的份上才得以维系,得罪了她家,家里败落了,你的学费哪里来?你与朋友应酬交际的钱哪里来?”
“难道因为家里的生意不行了,就让我mài shēn吗?”贺长泽忿忿,“爹,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马上就大学毕业了,工作已经有眉目了,到时候我可以挣钱养你们。”
“什么工作?”贺老爷嗤笑一声:“做个教员,一个月三十块钱的工资?都不够你娘一件首饰的。行,就算我们可以忍受清贫,跟着你过三十块钱的日子,你领回来的那个女人肯跟你过这种日子吗?你要不是富家少爷,她能看上你?听我一句劝,跟那个女人断了,好好跟苏芩过日子,有这么强势的岳家,以后你的日子是不会差的。”
“我不······”贺长泽还要反驳,贺老爷摆摆手:“我不想听你什么情啊爱的,现在,我得去苏家替你赔礼道歉,这段时间好好给我反思,等我回来,我希望你能回心转意。”
马车上,苏芩闭着眼睛梳理原身的人生,这一梳理发现,这个家庭就是这个时代新旧观念碰撞结合的缩影。
原身的父亲苏骧伯出身于一个富商之家,年少时曾公费留学日本,还未毕业,学成归国进入民国政府教育部工作,曾任江省教育司督学,后进入燕京大学任国文系教授,父亲病逝后辞职继承家里的永新百货,并将生意做大做强,成为江省的首富。
原身的母亲高元虞的父亲是清政府四品大员,优雅高贵的官宦小姐,十六岁与丈夫成亲后追随丈夫到日本,生下儿子苏藻,后回国生下大女儿苏芩和二女儿苏荻。
苏藻的人生轨迹基本上复制其父的人生轨迹,日本留学归国后进入燕京大学任经济学系教员,是燕京大学最年轻有为的教员之一。
然而,苏家对女儿的教育则遵循的是老一套规矩,虽然也读书,但读的都是女四书之类的,被要求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外边日新月异的世界一无所知,唯一能接触到新鲜事物的途径就是从父兄那里听到只言片语、见过零星一角。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苏家的女儿没有裹脚。
这样的女子,或许会受到婆婆的喜欢,但是不会受到丈夫的喜欢。这种新旧的结合,并不能让两种观念相结合,反而迸发出更大的雪花,我们熟知的民国文人,很多都是包办婚姻的受害者。
而与贺家的婚事,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一来是因为两家几十年的婚约,二是原身只见过成年后的贺长泽一面,就一见钟情,无法自拔。苏家并不知道贺长泽在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而贺家还想靠着苏家做生意,所以隐瞒了此事,所以说,这门婚事两家都有错。
但错误也有主次之分,原身只有三分错,贺家得承担七分错。
正想着如何善后,就听到车外一道富有磁性的男声焦急地叫了一声:“大妹妹。”
“是大少爷。”春风掀开车帘。
“大哥。”苏芩看向车外一脸焦色的俊朗男人,展颜一笑:“你怎么来了?”
外边的男人穿着深灰色的大衣,脖子上挂着一条同色系的围巾,鼻子上架着黑框眼镜,儒雅斯文,身上散发着知性的文人气息。
苏藻上了车坐在苏芩对面:“我们收到消息,一家人都急得不得了,爹爹派我过来接你回家。究竟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