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后,汴河边上依旧流传着那天的故事。
那是一个炎热的晌午,汴河水如同一潭死水,波澜不惊,水面上停泊着几艘大货船,甲板上船工干的热火朝天,岸边的柳树低垂着树枝,无精打采,树上的知了有一搭没一搭的叫着,有气无力,野猫野狗躲在树荫下、桥墩下吐着舌头散热,路上行人寥寥无几,个个脚步匆匆,生怕下一刻被烤熟。
突然,从旁边铺子里跑出来两个人,前边是一个商量岁数的阿婆,只见她浑身跟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头发湿哒哒地贴在脸上,她边跑嘴里边叫喊着:“杀人啦!杀人啦!”
她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绫罗绸缎的书生模样的男子,他一脸的惊恐,屁滚尿流般逃命,或许袍子太长,他一脚踩在衣袍上,将自己绊了个狗啃泥,顾不得拍打身上的尘土,他麻利地爬起来,一手拎起衣袍,脚下动作不停,速度快的似乎没有摔倒这回事。
他边跑边喊:“苏琴娘,有话好好说,别动刀,不然送你下大狱!”
苏芩在他身后穷追不舍,闻言冷笑一声:“我连死都不怕,还会怕下大狱?赵坤,你欺我辱我毁我,我不还手是顾念往日情谊,你变本加厉就是你无情无义,我受够了,今日就让这菜刀给我们做个了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她大喊一声:“受死吧!”
吓得赵坤差点儿尿了裤子,这还是她那个温柔贤惠的妻子吗?这分明就是一只母大虫!
路上全是看热闹的行人,连船上正在干活的船工都停下手里的活,站在甲板上伸着头看热闹。
赵坤已经跑上虹桥了,然而苏芩的速度并不比他慢,三两步扯住他,将他推到石头做的栏杆上,伸手揪住他的衣领,面目狰狞,“赵坤,受死吧!”
“琴娘、琴娘饶命!”赵坤可怜巴巴地求饶:“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饶了我吧。”
“饶了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吧!”苏芩举起菜刀问:“赵坤,那晚跑到我家的施家兄弟是不是你花钱找的?”
“不是!”赵坤斩钉截铁地说:“不是我。”怕苏芩不相信,他举起手发誓:“我对天发誓,绝对不是我,否则让我不得好死!”
身为无神论者,苏芩才不信他的鬼话,菜刀往下落了两寸,“死到临头还不说实话,我看你是老寿星上吊,嫌弃命长!”
“真不是我做的。”赵坤咬牙,重新发誓:“我发誓,若是我做的,就让我一辈子不得出仕!这下总该信了吧?”
苏芩心中疑惑,赵坤对做官的执念已经深入骨髓了,不会拿这事起誓,应该不是他做的。但是不是他又能是谁呢?她的目光缓缓向躲在桥下探头探脑的周阿婆看去,冷笑一声:“这会儿还想诓我?不是你做的,就是你娘做的,总归是你们mǔ_zǐ没跑了。你若是敢用你的仕途发誓,说不是你娘做的,我就信你。”
赵坤脸色难堪,抿紧唇不吭声。
苏芩恍然大悟,鄙夷地看先赵坤:“我原以为你只对妻子薄情,现在看来,你对养育你承成人的娘亲也不过如此,你自己不沾手,却让你娘去做这种龌龊事,真是个大孝子啊。你这种白眼狼,养了你你还得回头咬养你的人一口,真真人面兽心,猪狗不如!今天,拼了我这条命,也得给你们一个教训,省得你们留在这个世上为非作歹,残害无辜!人间律法治不了你们,那就去阎王殿受罚吧!”说完,手里的菜刀猛地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