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画先生的声音幽幽落下,雾气之中,影影绰绰地出现许许多多高大魁梧的身影。是那招,是他那些通体漆黑的傀儡士兵。孙苏合紧张地环顾四周,浓雾之中看起来不知藏了多少傀儡,虽然静默无声,但是这种引而不发的压迫感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
“装神弄鬼!”花火左手掐诀,暗暗推算画先生的方位,右手挥起,或撇或扬,如臂使指地操纵着九条火龙抢攻雾气中的傀儡士兵。
孙苏合看得心潮澎湃,连眼睛都不愿眨,生怕错过什么。只见那九条火龙凶威烈烈,除了其中一条围着花火盘旋不定,作为防御以外,其他八条怒吼着冲入傀儡群中,当真是风行草偃,挡者披靡。那些傀儡士兵似乎根本不是一合之敌,只要火龙扫过立刻就化作一滩滩漆黑的墨块落在地上。
几乎是一边倒的战况看得孙苏合眉头大皱,心中的激动也化作了深深的担忧。强大的敌人并不可怕,看不透的敌人才是真正的危险。他绝对不相信画先生就这点本事,别的不说,他可是见识过那些傀儡士兵鬼魅般的速度的,就算敌不过火龙的凶威,也绝对可以凭借速度和数量辗转腾挪,与火龙周旋,怎么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当做死靶子乱冲乱杀。
果然,孙苏合的担忧很快得到了验证,地上那些傀儡士兵所化的一滩滩墨块一阵激烈翻滚,很快又膨胀起来恢复成士兵的形状,然后争先恐后地扑向花火。雾气中隐藏的傀儡士兵不知道还有多少,简直杀不胜杀,而被杀的那些又很快就会恢复原状,火龙只能击溃他们却始终无法将他们彻底消灭。
战况一时陷入僵局,那些傀儡士兵固然无法伤到花火,但花火也如同陷入泥沼一般被生生拖住,急切之间根本无法真正破解画先生的招式,更不用说攻击他那不知藏在何处的真身了。孙苏合终于明白了画先生的用意,也明白了他们那番对话的意思。花火修行的“斗战”这门道行肯定有着相当了得的威力,厉害到画先生完全不想硬撄其锋,但是这门道行显然无法长时间使用,所以画先生是准备用这手拖字诀拖到花火自己气衰力竭,到时候他都不需要再出手,直接就能不战而胜。
就连孙苏合这个外行人都能看出端倪来,花火自然明白当下的情势。她很清楚自己眼下只有三个选择。第一个选择是放弃孙苏合直接退走,这样的话,凭这些傀儡士兵根本阻拦不住。她甚至怀疑这些傀儡士兵不但不会阻拦,还会列队欢送。第二个选择则是留下来和这些傀儡士兵继续周旋,找到彻底破解它们的方法,但是这个方法风险极大,结果很可能是还没破解这个招式自己先被活活耗死。至于第三个选择,很简单,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根本不需理会这些傀儡,直接攻击敌人的真身。但是问题在于只要敌人不露出破绽,想要找到他的真身难度绝对不会低于直接破解傀儡法术。
三个选择皆是进退两难,花火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焦急慌张,反而像看到了心爱的玩具的孩子一样露出了兴奋的微笑。她在一瞬之间已经把握到了画先生微妙的心态。既然你想迫我退走,那我就走另一个极端给你看看。
“你果然对斗战有些心得,可惜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东西。”
花火说话间,八条火龙倏忽一收,转攻为守,但是原本作为防御留在身边的那一条却不期然地电射而出,一下子窜到了孙苏合面前。小山包似的火焰龙头冷冷凝视着孙苏合,血盆大口之中凶焰腾腾。孙苏合的皮肤火辣辣地作疼,就连额上的头发也被热力激得弯曲蜷缩。
“我可从来没说过要保护这个人。如果他死了的话,会感到困扰的反而是你吧。十秒之内滚出来和我一战,不然我就杀了他。”
孙苏合心中生出荒谬绝伦的感觉,但是事实却容不得他怀疑。他真真切切地感到了花火的杀意,没有半点虚假,就好像被嘶嘶作响的毒蛇缠住一样,就好像被饥肠辘辘的恶狼扑倒一样,就好像全身上下的皮肤被无数锋锐无比的利刃抵住一样,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要对方一个念头,自己立刻就是身死当场。
“千妖逐咒灭,万鬼随符亡……”花火默念咒文,对着身旁的金莲曲指一弹。金莲齐齐一震,花体迸散,化作金色的符箓洪流,盘旋着汇入花火的身体。她对着呆立当场的孙苏合眨了眨眼睛,然后突然冲天而起,在火龙的掩杀下直扑东南方的空中。
一声闷雷似的巨响在空中瞬间爆发,画先生浑身是火,颇为狼狈地冲破雾气坠向地面。花火毫不拖泥带水,直接干净利落地乘胜追击,九条火龙势如奔雷,急追而下,眼看就要轰杀画先生于空中,这时,雾气中的诸多傀儡士兵忽然鬼魅般出现在画先生身前,组成了一堵士兵城墙,硬生生地挡到了花火的攻杀。而留在地上的两个傀儡士兵用大如蒲扇的双手,一手托住住画先生的身体,一手扶住他的后背,稳稳当当地消去落下的冲击,接住了画先生。
“你刚才动摇了!”花火也落到了地面,一步一步地逼近画先生,她以言语作攻伐,继续穷追猛打。“我有点失望呢,稍微认真一点怎么样?”
“你是在自己找死,输的时候道消身死可不要怪我。”画先生震散身上的火焰,一字一顿地缓缓说道,冰冷的语调中饱含着压抑不住的怒气,他终于动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