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万敌领着众将官大老远就迎了出来,众人见他金甲绿袍,相貌不怒自威,脸上却是笑容满面,口中连连数落自己的不是。
单以官职而乱,武凤昭乃是南京的六部大员,比之熊万敌可要高出不少,只是熊万敌乃是当今左柱国大都督杨成梁帐下爱将,却又不可等闲视之了。
两人手拉手一路寒暄,缓步领着众人便走入主帐之中。
熊万敌席开二桌,他与武凤昭并不甚熟稔,只见武凤昭与孟东庭之间颇为亲厚,又见孟东庭长身玉立,器宇不凡,便笑着道:“武大人,你真是好福气,竟有如此英俊的公子。”
孟东庭听罢正要解释,却听武凤昭摇摇头道:“非也,这孩子是乃我的……我的属下。”
他本想如实说孟东庭乃是他的门客书僮,但又怕熊万敌小瞧了他,便临时改称是自己的属下。
熊万敌马屁没拍对地方,不由尴尬地笑道:“这,这,以后大家多亲多近才是。”
他见孟东庭既然不是武凤昭的公子,年纪又小,便命人把孟东庭安排到下首的席位。
哪知武凤昭又是摇了摇头,对熊万敌道:“这孩子是我的得力助手,熊将军还是让他坐到我旁边吧。”
熊万敌连番会错了武凤昭心意,急忙命人再给孟东庭换了席位,酒席这才算是正式开始。
三杯酒下肚,武凤昭放下筷箸,问道:“熊总兵,却不知你此次相邀,有何大事要说?”
熊万敌那厢也连忙住筷,笑着回道:“一者末将素闻大人通晓军务,天下文官当中数一数二,在下心中敬仰已久。”
“二者我家大都督杨成梁杨柱国有件要事需向大人问询,特意嘱托由末将面告,怎奈我军务繁忙,不能离开安庆,这才邀大人移驾而来。”
武凤昭奇道:“我与杨大人确有数面之缘,但不知杨大人是何要事与我商量?”
熊万敌微微一笑道:“大人不用着急,不妨酒席后细谈。”
武凤昭何等聪明之人,登时听出熊万敌是有话要单独和自己讲,当下便不再公开追问。
用过酒饭之后,二人便到主帐中单独谈话。
熊万敌道:“实不相瞒,杨柱国对大人推崇备至,闲谈间多次与末将提起过大人,说当朝文官之中,唯独大人精通军务。”
武凤昭淡淡一笑,道:“杨柱国谬赞了,南京兵部这趟差事尚且让我忙得团团转,不知杨柱国何以见重如此?”
却听熊万敌嘿嘿一笑,道:“武大人切莫谦虚。末将这里要预先恭喜武大人了,我家大都督杨柱国已有可靠消息,说武大人明春即可北调京师,再任要职。”
武凤昭从未想过要赴京师任职,只想在南京这一亩三分地偏安一隅。
此时听熊万敌这么一说,不禁又喜又忧,说道:“这却是出乎我意料之外,却不知所调何职?熊总兵可曾探知?”
熊万敌抚掌大笑,道:“恭喜大人了。大人即将调任兵部尚书,替的是原本翟大人的缺。”
武凤昭此前未曾听过半点消息,此时不禁心中一颤,猛地站起身来,惊道:“熊大人此言当真?”
熊万敌道:“如假包换!”
武凤昭心中仍是不信,他由来无心官场已久,故而从未请人在朝中活动,却不知为何这等重大职务竟落到自己头上。
熊万敌看他犹是不信的神色,说道:“大人此次调任,除了我家大都督极力推荐外,更难得的乃是皇上钦点。翟大人数月之前突然抱病辞官,空出这么大的一个缺来,满朝文武又有谁眼红。”
“不论是柳松还是陈宏,谁都是再三请命上奏,推举自己属意的人选。焉知圣上龙心所属,却是你武尚书一人,这下是任谁都没有办法的了。”
武凤昭听到此处,登时脸上涕泪横流,霎时便跪倒于地,朝北便拜,道:“臣谢主隆恩,臣武凤昭必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熊万敌只在一旁笑吟吟的看着他,不再说话。
这下武凤昭心中雪亮,已知熊万敌邀他前来之意。
只见他缓缓站起身来,道:“倘若此次确实调任京师兵部,烦请熊总兵转告杨柱国,武凤昭虽不才,却也不耻与朝廷奸党为伍,请他放心便是。”
原来当今朝堂明争暗斗多年,如今只剩下三派,太师、内阁首辅柳松是一派,东厂陈宏又是一派。这两派实力强大,各自想尽办法拉拢朝臣。
另有一派虽较小,但十余年来却仍苦撑不倒,即使柳松、陈宏兵合一处,却也未能如愿。
此派都是武人,为首的正是五军大都督左柱国杨成梁。想来杨成梁第一时间得知武凤昭即将北返京师担任要职的消息,便着意命人先行一步结交,以免兵部为人所趁,那于己却是大大的不利了。
熊万敌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道:“武大人真是痛快,末将先行谢过了。杨柱国希望大人能赴京师一叙,不知尊意如何?”
此话一出,果是希望武杨二人多多亲近。
武凤昭虽对杨成梁颇具好感,但自己向来低调,二来他若入了杨系,只怕柳松、陈宏对他必会登起不利,一时之间也难于抉择。
熊万敌见多识广,自知他初闻大事,举棋不定,便道:“武大人,此间大事,你知我知。我家杨将军随时恭候大人,特与我说起不必急于一时。”
武凤昭轻轻地点了点头,道:“熊总兵切莫见责,明春若得空时,某自当北上,届时再说吧!”
熊万敌笑道:“大人快人快语,到时还请移驾到咱们大都督府上盘桓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