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去往宴席的路上,迟尉突然开口问道:“你,是包显凡吗?”
男子往前迈的脚步略顿了顿,而后继续迈步向前走去,嘴里发出几不可闻的一声“嗯”。
“既然你是包府的公子,那你们mǔ_zǐ为何会住在......那种地方?”衣熠见迟尉已经开口问了,顺便将自己的问题也问出了口。
包显凡并未回答衣熠的问题,可他向前迈动的脚步却逐渐加快起来。
衣熠忍无可忍,向前紧走两步,挡在了包显凡的面前,猛地伸手将他掼倒在地,怒声斥责起来:“你这个懦夫!你可是包府的公子,身上流着包家的血液,可在你们mǔ_zǐ受到不平之时,你却只会逃避忍让。可你想过没有,你的身后还有你的母亲!你这般的退让下去,又该让她如何在府中生存?若是她连你都指望不上,那她这辈子还能去指望谁?”
“衣......妹妹!”迟尉见衣熠动了手,忙走上前去,将她拽了开来,低声劝道:“你快少说两句吧!”
“少说两句?”衣熠听了迟尉的劝慰之语,不止没有消气,反而更生气起来:“我只怕说的不够多,喊不醒这个懦夫!”
被衣熠掼倒在地的包显凡听了衣熠的骂,突然“呜呜咽咽”的低声哭了起来,他越哭越委屈,越哭越伤心,连声音也由一开始的抽噎最终变为嚎啕大哭。
衣熠是第一次见到一个男人哭得这么伤心凄切,一时间竟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起来。
“唉!”迟尉低声叹了口气,俯身在包显凡的耳边说了句什么,而后便见他缓缓收了哭声,爬起身来,一行四人来到了一个略微偏僻的角落里。
“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包显凡用帕子揩了下鼻子,鼻音浓重地哭诉道:“其实,不止你们看不起我,就连我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
我虽然是包府的少爷,可你们见过像我这般没有出息的少爷吗?
如果有可能,我倒希望自己不是生在包家,身上流淌着的也不是包家的血。
之前女公子说我是懦夫,说我的退让让我母亲在府中无以为继。可你知道吗?若不是我这些年忍辱负重,放下身份任由那些人欺辱,别说是下人房,哪怕是茅厕他们也不会给我们mǔ_zǐ留下一间!”
“为、为何?你与你母亲已经沦落到这种境地了,你可以去找包老爷啊。”衣熠被包显凡的话惊到了。
这包府本就男丁稀少,包府的男儿在她的想象里应该都是被宠爱着长大的,可在她见了包显凡后,却发现事实并非如此。不过,人都说虎毒不食子,只要他去找包老爷了,难道包老爷就真的会任由他的其他儿女去欺负这对mǔ_zǐ而袖手旁观吗?
“他?”包显凡冷冷一笑,绝望道:“他根本就不会顾及我们mǔ_zǐ的死活!”
“我的母亲,你们也能猜到,她双目失明,又身有残疾,这辈子也就只能在床上度过了。可你们知道,她的这身伤,是如何来的吗?
是大夫人。
我的母亲原本只是一名洗脚婢,因为长得有些姿色,就在某一天,被那人强行给......而后,我就被生了下来。
那时,大夫人过门还未满三年,按理说,这三年除了大夫人有孕外,那个人是不可以再碰其他女子的,可那个人却碰了我母亲。因此,大夫人恨极了我母亲,她见我母亲生下了我后,更是痛恨她。随便找了个理由,便将我母亲弄瞎,打残。
那个时候,我也才三岁而已。
我哭着去求父亲,让父亲救救我母亲,可他忌惮大夫人,不肯伸出援手,于是我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母亲一日日的熬着,熬到她再也看不见,再也下不来床,终日只能以药为生。
此后,大夫人更是变本加厉,开始针对我。她以给我立规矩为由,日日打我、骂我,还不给我饭吃。我为了母亲,全都忍了下来。后来大夫人嫌我碍眼,把我指给一群小孩子,让我去服侍他们,可他们又怎会真的让我服侍呢?照顾他们只不过是大夫人想要羞辱我的一个借口罢了。
就这么忍了一年又一年,我也期望过那个人能来救救我们mǔ_zǐ,可你瞧,他一次都没有救过我们。
你们今天能救我,我真的很感激,可你们让我违逆他们,我还有我母亲,我真的做不到。”
衣熠听了包显凡的人生,有些不忍,却又无可奈何。
“你......对不住。”
“没事,我都习惯了。”包显凡扯出一个看起来像是在哭的笑,安慰着衣熠。
“走吧,要开席了。”
迟尉也无法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衣熠的肩膀,对着包显凡点了点头。
四个人又向着来时路,走了过去。
明明是青天白日的好天气,可衣熠看着前面带路的包显凡,却觉得他好似永远都活在凛冽的寒冬中,终日里雪窖冰天,忍受着刺骨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