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嘉二十五年春
钟离啻当然不会忘了那味道,他那日在扬州宴请官员的地方,就是醉仙楼。
明嘉帝专门把那扬州老鹅的厨师请到宫里,自然不是叫钟离啻吃一顿鹅。
“你这嘴巴不错,”明嘉帝对钟离啻十分满意,于是叫他继续尝,“扬州的东西,到底是好的。”
这是一句感慨,但是也蕴含着复杂的情怀。
扬州当然是好的,不然那么多人为着扬州,倾了性命,戮了宗族,是为了什么?
钟离啻方才只吃了一口便放下了筷子,这时自然是不能继续吃了。
明嘉帝没有叫钟离啻继续吃,带着些许心痛的表情,长叹:“白家总是不叫朕放心!如今竟做了这般叫朕寒心的事情。”
钟离啻作为江南案的主审,这时自然不能装糊涂,于是道:“皇上体恤白家,是白家辜负了皇上的心意。”
明嘉帝摇摇头:“是朕这皇帝做得不好,所以白家也如此待朕!”
这话说得就有些重了。
钟离啻慌忙下跪:“钟离啻在南疆,听说苗人擅长养蛊。蛊可以帮主人做事,但并不是无偿的。养蛊者须以自身鲜血喂养,能做多大事情,便需要多少鲜血。主人付出了鲜血,蛊却不一定能做成事情。”
这话一出,连旁边侍奉明嘉帝几十年的曲锦福也不得不佩服。钟离啻这个比喻说得十分到位,是真正说到明嘉帝心里去了!
明嘉帝笑着,将钟离啻扶起来:“你这说故事倒是十分新鲜。”
白家的事情谁都不敢给个准确的定论,旁人也是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对明嘉帝说这样的话的,因为他们都摸不透明嘉帝的意图。但是钟离啻说了,以一个后辈的身份。
白家,算是明嘉帝养的蛊,那么最终这蛊虫的结局,还是明嘉帝自己说了算的。
“那么,啻儿觉得,这蛊,朕是该继续养着,还是铲除了,再造新蛊?”
明嘉帝这样问。
这种问题抛给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到底是有些难了。
因为这就相当于把白家的未来交给了钟离啻决断。对了,明嘉帝英明决断,错了,钟离啻进献谗言!
钟离啻垂下眼帘,想了想,道:“蛊都是一样的,就算是再造新蛊,养大了还是会贪得无厌。”
看着钟离啻,心里竟生了几丝佩服,这样的人,若早生些年,便是治世谋臣!
“白家已经被革职,只是北疆无人,朕心里到底不安。”
明嘉帝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什么,也没有夸赞钟离啻,反而转了话题:“朕想着啻儿年轻,不知可为朕收复玉界山,血了白家的耻辱?”
钟离啻没有听父亲说起这事情,这时算是吃了一惊!
收复玉界山?这不是代替了白家在北疆的位置么?
而且钟离啻与白家不同,他是宗室,本来就有兵权的。
钟离啻不知道这时是应该答应,还是该再推辞一番。但是眼前的形势却不容他思考那么多。
“玉界山之战,国土受损,国人蒙羞。钟离啻身为宗室,自然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劳!”
钟离啻没有推辞,他直觉地认为在这件事情上如果推辞,明嘉帝是不怎么乐意见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