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嘉二十四年末渊都
皇城之中一片喜庆的回京景象,大街小巷挂满红灯笼,把街道上的雪映得通红。夜市之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十分热闹。
相比外面的喧哗,相府大院显得有些平静。如果不是门侧悬着红灯笼,根本看不出来是在过年。
这相府的主子便是当今朝堂上品级最高,权力最大的官员副相宇文济安。两年前明嘉帝加设主相,只是这主相从来不出面朝堂,也不过问朝事,像个无事闲人一般。所以宇文济安等大臣也未见过这位主相大人,更不知他名姓。
宇文济安有一子宇文素戟,性聪颖,好学,在年轻一代里资历最高,连明嘉帝都赞不绝口,许诺只待其过冠礼即可入翰林院为翰林。这自然是无上荣耀,宇文家族十分欣喜。只是这位在朝中可谓只手遮天的副相宇文济安却不甚高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只怕已有人盯上宇文家族了。
宇文素戟面相温和,待人亦不苛责,反倒谦和有礼,让宇文济安安心不少。除夕夜宴请群臣是大渊惯例,这位丞相大人自然须得前去。
然从宴席出来后,副相大人脸色便一直不好,家仆也不敢多问,只看他进了少爷房里,只觉得少爷又要可怜地被训,暗暗为宇文素戟捏了把汗大过年的不要闹出事才好,好歹明年就是甲子年,今年出事到底不利吉。
丞相大人进入时宇文素戟正练字。见父亲入内又面色凝重,宇文素戟立刻起身行礼:“父亲晚间过来可是有事”
宇文济安点点头,自坐了,才慢慢开口:“过些日子皇上大寿,命你入宫侍宴。”
宇文素戟有些意外,俊逸的眉宇微微一皱:“纵宇文氏为大族,无官无爵之人亦是难面圣颜,何况我未及弱冠,又以何名目侍宴”
宇文济安也皱了眉:“名目不重要,圣上的旨意才是最要紧的。我们宇文家的恩宠似乎很受旁人忌惮,这正是我所担心的。你这些天便认真学习仪礼,以防届时出错。”
语气强硬,亦颇无奈。宇文素戟正想着此事,却听父亲又似忆起什么,道:“对了,听说为祝龙寿,靖南王携家归京。主相似乎也会入宴。”
宇文素戟这时有些不明白:“圣上做寿本是大事,宗室本该前来。靖南王又有战功,携家入京亦无可厚非。父亲何必担忧至于主相,父亲是怕他夺了父亲相权”
宇文济安摇头,意味深长:“你不懂。宗室固然须贺寿,可靖南王刚立战功,南疆初平,此时举家入京,恐是皇上之意。这时却让主相上台,难道仅是巧合”
宇文素戟立刻想到,脸色惊讶:“难道皇上已对宗室起了疑心,欲除之”
宇文济安没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子一眼:“宗室哪里是说叫倒便能扳倒的皇上到底要顾虑一下南疆。”
宇文素戟点点头,忽而记起一件“不得了”的事情来,坏笑地看着父亲:“靖南王携家眷入京那,靖南王世子也会跟着前来听说生下来皇上就很看重他,还把随身的玉佩给了他”
宇文济安点点头:“那孩子的确深得皇上喜爱。到底是宗室的独子,这也算不得什么偏爱。只是你可不要想着去和他有什么干系,毕竟人家是宗室,这样的名目传出去便是结党营私,牵连家族的大祸事。”
语毕推门而去,留宇文素戟怔在原地。
家仆们从大人进去又很快出来且面色略有好转的样子看,怕是出不了什么事,也放了心。
京城商贾之中有一落氏君染,经营各类商品,是全国的商贾大户。这家原是经营织染,有个上古的方子,能染出上等的织缎,所以专供御用。落氏君染到如今已有二十来年时间,商号遍布全国,
这家如今的家主是这家的大公子落加蓝,年纪不过二十,是个俊美的少年。这公子皮肤白嫩,亮发如漆,浓眉似黛,一双眼睛大大的,黑黑的,总是沁着水。虽然身体瘦弱,办起事来却是少有的利落与果决,让人敬佩又恐惧
虽然今日才初四,落氏君染的染坊却早已作业。落加蓝亲自监督,看着一匹匹布料进了染缸浸了颜色又出来,看着老师傅熟练地调着染料,看着用过了的水被倒入泥土,将土染成彩色,看着架子上未晾干的彩布,什么也没说,走开了。
落加蓝入了账房查询腊月的账簿,习惯地微咬下唇,浓眉微皱,修长雪白的手指指向所读的一行,神情专注。来传话的家仆见了,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深怕打扰了自家家主。
直到落加蓝读完了那一页,抬头看见立在门口看傻了的家仆,放下书,用食指敲了下桌角:“有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