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正紧,残雪纷飞,日暮黄昏的山间小路上,从远处颤巍巍地走来一个挑夫,肩头上一根扁担两头各挑着一个沉甸甸地大筐,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停下脚步,擦一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子,压低了声音朝着身后喊道:“客官,这天马上就要见黑了,前面又是险要的地方,还是等明日天明了凑几个伴,成群结队方才得保安全啊!”
“聒噪!洒家这心,恨不得立时就飞到东京去,如何还能在此枯等上一夜?你莫要担心,有洒家这口朴刀在,便是九死一生之地,也定能保你安危!”
挑夫身后,转出一个身高七尺五六的大汉,头戴一顶范阳毡笠,脚蹬牛膀靴,虎目兽面,赤须乌发,手提一条朴刀,操着一口浓厚的关西话又道:“莫要说区区三两个强人,便是十个八个并肩子上,洒家这眼眉也不会挑一下子!”
挑夫暗暗叫苦,皱着眉头又劝道:“军爷您不知道,这地儿不比别处,八百里水泊梁山,崎岖难行野兽出没不说,前些日子更有一伙强人占山为王,打劫来往客商,气焰嚣张便是官府也奈何不得!”
大汉闻言冷笑不止,大踏步走在前面,朗声道:“我倒要看看,这朗朗乾坤之下,有谁这么大胆,敢动我杨志的东西!”
毕竟是从小习武,打磨出了一副好身体,杨志这肺活量着实惊人,一声长啸,非但惊得鸟飞兽走,积雪纷纷落下,更是惊醒了一个不知道睡了多久梦中人。
“林教头,林教头快别睡了,肥羊来了!”
山腰处一个山洞里,一个尖嘴猴腮的小喽啰,满脸喜色地欢呼雀跃。
“嗯?我这是在哪啊?昨晚喝的也不多啊,怎么就断片了呢?”
小喽啰口中的林教头,豹头环眼,燕颔虎须,身长八尺,本是仪表堂堂的脸上,此时却布满了迷茫之色,梦呓道:“你是谁?”
小喽啰吃了一惊,使劲摇着林教头的肩膀,“林教头,你莫非是让梦魇着了?我是曹三啊,你不认识我了?”
林教头使劲摇了摇脑袋,指了指自己,“那我又是谁?”
曹三满脸急色地跺脚道:“你是大名鼎鼎的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豹子头,林冲林教头啊!”
“啊?”
刚刚站起身来的林冲,大吃了一惊,脚下一软重新跌倒在地,瞠目结舌地问道:“那,这又是哪里?”
对于林冲一个又一个稀奇古怪的问题,曹三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一脸无力地回答道:“这里是八百里水泊梁山,王头领给了你三天时间交上投名状。如今已经是第三天傍晚了,如果太阳落山之前,你还是一无所获,那用王头领的话说,你就只能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了。”
“我从哪里来?我又能回哪里去?我是谁,谁又是我?”
林冲一脸迷茫地摇了摇头,嘴里面喃喃自语着看向了远方……
林冲,是林冲,又不是林冲。
是当过红卫兵,打过越南战争,某大军区集团军副军长的林冲,而不是风雪山神庙怒杀陆虞侯的林冲。
林冲的脑海里,还在回想着昨夜老友重逢觥筹交错的那一幕,但映入眼帘的,却是连绵起伏的八百里群山,以及崎岖山路上慢慢行来的杨志以及挑夫二人。
不管这一切有多么荒谬,多么不可思议,也不管是梦还是现实,但其实此情此景林冲已经别无选择了。
攥紧双拳,低吼一声,林冲顾不上多想,掣刀在手便大踏步冲了下去。
恰似猛虎出笼,又如猎豹飞奔,脚下生风,目露凶光,几个起落间,林冲已经迎上了杨志二人。
仿佛闻到了林冲身上那凛冽的杀气,只见那挑夫“啊呀”一声,魂飞魄散般扔掉担子,转身就跑。
“杀不尽的狗贼,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撩拨爷爷的虎须!”
杨志却是凛然不惧,大吼一声,挺刀便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