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刀属于一位在入口殉职的龙武卫兵,是陈玄礼亲手捡起来交给元载。
他不太习惯这种军中利器的重量,反复掂量了几下才拿稳。
“你在晁分家嚣张的时候,可没想过报应来得这么快吧?”元载晃着刀尖,对张小敬满是怨毒地说。
那一次niào裤子的经历,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他简直恨透了这头狂bào的五尊阎罗。
张小敬紧闭着眼睛,对元载的声音毫无反应,生死不知。
元载把刀尖对准张小敬,开始缓缓用力。
他已经盘算妥当了,张小敬死在这勤政务本楼里,是最好的结果。
不光是出于仇怨,也是出于利益考虑。
他今晚辛苦布的局,只有张小敬一死,才算是彻底稳妥。
元载现在深深体会到了封大伦的心情:这家伙太危险了,只要活着,就是一个极大的变数,不死掉,实在是让人无法安心。
“你做的恶事,足可以让朝廷把古法里的凌迟之刑重新找回来。
现在我杀你,也是为你好。”
元载念叨着无关痛痒的废话,把直刀慢慢伸过去。
他从来没杀过人,略有紧张,所以运力不是很jīng准。
那刀尖先挑开外袍,对准心口,然后刺破了沾满wū烟的粗糙皮肤,立刻有鲜血涌出。
这让元载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后撤了一点,然后再一次进刀。
这一次刀尖很稳,只消最后用一次力,便可以彻底扎入心脏。
这时元载突然感到后脑勺一阵剧痛,眼前一黑,登时晕倒过去。
“登徒子!”
檀棋抛开手里的铜燮牛烛台,踩过元载的身体,朝张小敬扑了过去。
对于自己攀上灯楼顶端之后发生的事,张小敬的记忆有点模糊。
他隐约记得,自己靠在狻猊跨架上,等着最后时刻的到来,眼前五光十sè,绚丽无比。
开始张小敬以为这是人死前产生的幻觉,可耳边却总有一个qiáng烈的声音在呐喊。
他的理智虽然已经放弃逃生,可内心那一股桀骜坚忍的冲动,却从未真正服输,一直在努力寻找着求生的可能。
他努力睁开独眼去分辨,终于发现那是一大串五彩的薄纱。
想必这也是出自毛顺的设计,灯屋的灯火透过它们,可以呈现出更有层次感的光芒。
此时灯楼熊熊燃烧着,火焰燎天,这些薄纱悬浮在半空,随着上升气流舞动不休。
它们是怎么固定在灯楼上的呢?
张小敬抬起头,忽然发现在他的头顶,十几条麻绳皆固定于狻猊跨架之上,下端星散,分别牵向不同方向。
各sè薄纱,即悬挂在麻绳之上,密密麻麻地悬吊在灯楼四周,宛若春钿——这个叫作牵春绳,不过张小敬并不知道,也不关心。
他关心的,是绳子本身。
经过短暂观察,他发现其中有一根格外粗大的麻绳,绳子头拴在狻猊的脖颈处,而麻绳的另外一端,则被斜扯到兴庆宫的南城墙边缘,与堞口固定在一起。
远远看去,在城墙与楼顶之间,斜斜牵起了一根粗线。
一个求生的念头,就这样莫名浮现上来。
鱼肠是个很jīng细的人,肯定早早预留好撤退的路线,以便在启动最后的机关后,可以迅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