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说得很平静,似乎讲的是一件别人的事,可那森森的恨意,却早已深沁其中。
张小敬一言不发,只是呼吸粗重了许多。
“我原本指望兰州都督府能帮我证明清白,可他们沆瀣一气,非但不去查证,反而通风报信,把我抓到牢里去。
我在牢里待了一年多,狱里拿我去给一个死囚犯做替身,夜半处刑,结果被我觑到破绽,杀死了刽子手,连夜逃亡。
我从武库里盗出一把qiáng弓,射杀了包括县丞在内大大小小的官吏十几个,广武县衙为之一空。
我在当地无法立足,只好携弓四处流亡。”
“四处流亡”说起来轻松,里面却蕴含着无限苦涩。
大唐州县之间设防甚严,普通民众无有公验,不得穿越关津,也没资格住店投宿。
流亡之人,只能昼伏夜出,永远担惊受怕,不见天日。
萧规能感觉得到,弩机尽管还顶在太阳xué,但上面的杀意却几近于无。
他笑了笑,伸手把它轻轻拨开,缓缓坐起身子来。
“为什么不到长安找我们?”张小敬问。
“找你们又能做什么?跟着我一起流亡?”萧规笑了笑,“后来我在中原无法立足,便去了灵武附近的一个守捉城,藏身在那儿,苟活至今。”
听到“守捉”二字,张小敬有所明悟。
那里是混乱无法之地,像萧规这样背命案的人比比皆是。
以他的箭法,很容易就能混出头。
难怪袭击长安的事情,还牵扯到守捉郎,原来两者早有渊源。
想到这里,张小敬眉毛一跳,意识到自己有点被带偏了,重新把弩机举起来:“那你解释一下,眼下这个局面,你这是发的什么疯?”
“这句话,正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你这是发的什么疯?”萧规的声音变得yīn沉起来,“我的下场如何?闻无忌的下场如何?你被投入死牢,又是拜谁所赐?为何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要甘为朝廷鹰犬?”
张小敬弩口一摆:“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朝廷的秉性,从来都没变过。”
萧规冷笑,“远的事情不说,你看看你自己现在,好不容易解决了突厥狼卫,结果呢?到头来还不是被全城通缉,走投无路。
我们为朝廷浴血奋战,可他们又是如何对我们的?十年西域兵,九年长安帅,你得到的是什么?”
张小敬沉默不语,他没什么能反驳的,这是一个清楚的事实。
萧规道:“所以我才要问你,你脑子到底出了什么毛病,为何要极力维护这么一个让你遍体鳞伤的王八蛋?”
张小敬开口道:“朝廷是有错,但这是我和朝廷之间的事。
你为了一己私仇,竟然去勾结昔日的仇敌,这让死在烽燧堡的第八团兄弟们怎么想?”
萧规不屑地笑了笑:“突厥人?他们才不配勾结二字,那些蠢蛋只是棋子罢了。
我把他们推到前台,只是顺便给可汗挖一个大坑,让他死得快一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