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集回来,无论是木桶破片还是散碎竹头,物无巨细,悉收不漏,统统存放在左偏殿旁的储物间里。
张小敬在检查时发现了几块散落的彩石,立刻回忆起来,这是曹破延脖子上戴的,被一刀挑断。
于是他请檀棋将其重新串起,带进停尸房。
说来也怪,一看到这彩石项链,曹破延的眼神恢复了一点sè彩。
他平静下来,发出意味不明的叫声,似乎在念着一个名字。
张小敬把项链塞进他的手掌,趴在他耳畔道:“我张小敬对天起誓,会把这串项链和你的魂魄一起送返草原。”
曹破延的顶发为右杀所削,意味着只有右杀死去,他的魂魄才能真正重获自由。
曹破延侧过脸去,第一次主动看向张小敬。
张小敬抓住他的肩膀,再一次问道:“右杀在哪里?为了你的名誉,为了你们突厥大汗,为了做这串项链的人能平安地长大,回答我,右杀在哪里?”
曹破延张了张嘴,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
张小敬侧耳仔细倾听,勉qiáng分辨出说的是“十字莲花”。
“十字莲花?这是什么意思?”
张小敬还要继续追问,可曹破延从口中吐出最后一口气,然后闭上了眼睛,软软倒下去。
他的神态不再扭曲,冷峻的眉眼第一次变得安详,那串项链被他紧紧握在手里。
张小敬正要把曹破延的尸身松开,可他突然鼻翼抖动,独眼一眯,做出一个奇怪的举动:他再度扳住死者肩膀,保持着半起状态,然后把头贴近逐渐冰冷的xiōng膛,久久不离。
夜风从屋顶茅漏处吹入,松明火炬一阵摇曳,把两个人映成一团极其诡异的影子。
持续了十多个弹指的光景,张小敬才将死者缓缓放平,脸上露出欣喜的神情。
有甘守诚的禁令在,张小敬没办法返回靖安司大殿,只得继续去慈悲寺的草庐里。
所幸徐宾派来几个手脚勤快的小吏,在草庐和大殿之间的围墙上搭了两个木梯子,往返方便多了。
这回他可真成了檀棋口中那个翻墙的登徒子。
“十字莲花?”
听完张小敬的汇报,李泌皱起了眉头。
他努力在想这是个什么东西,又和潜伏在长安的右杀有什么关系。
可他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头绪,于是一挥手,把这个消息传到了靖安司大殿,交给徐宾底下那一批老文吏。
在大案牍术面前,李泌相信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张小敬又道:“对了,我可能知道王韫秀的下落了。”
李泌眉头一挑,这王忠嗣之女的安危,是仅次于寻找右杀贵人的第二优先,可惜一直没任何线索,张小敬居然连这个都审出来了?
“曹破延也招供了这个?”
“没,他说完十字莲花就死了。”
张小敬解释道,“可是我在放平尸身的时候,在他的xiōng口闻到了一种香味,是降神芸香,这是王家小姐常用的熏香。”
李泌“嗯”了一声,让他继续说。
张小敬道:“突厥狼卫从修政坊撤往昌明坊时,带上了一个女人,而曹破延一直等候在昌明坊,他身上有降神芸香的味道。
这说明王韫秀最后一个落脚点,一定在昌明坊。
必须得尽快去看看才行。”
分析完以后,他不由自主地抿了一下嘴chún。
在这件事上,张小敬藏有私心。
他压根不关心王韫秀下场如何,只想把闻染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