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上写了几个字:“身犯怙恶悖义之罪,岂有不赦而出之理”。
封大伦大喜,连声说好。
这几个字避开拆迁,单说张小敬杀县尉事,又暗示有人徇私枉法,公然袒护。
尤其是“不赦而出”四个字,御史们见了,必如群蝇看见腥血。
区区十六个字,数层意思,面面俱到,不愧是老于案牍的刀笔吏。
御史们一出动,不怕靖安司不交人。
至于张小敬是被抓回县狱、大理寺狱还是御史台的台狱,都无所谓。
元载笑眯眯地拍了拍手:“待过了上元节,在下便立刻去办。”
封大伦一听就急了:“这个,最好能今日办妥……”元载没想到他急成这样子,可如今已是申时,大理寺的大小官吏,早就回家准备观灯了,哪还有人值守。
封大伦双手一拱:“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把尾音二字咬得很重。
张小敬一日不除,他便一日寝食难安。
元载思忖再三,叹了口气:“事起仓促,若想今日把张小敬抓回去,尚欠一味药引。”
“药引?”
“唆使张小敬行凶的,是闻记香铺吧?若他们家有人肯主动投案,有了名分,大理寺才好破例当日受理。”
封大伦拊掌大笑:“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闻记铺子店主的女儿,恰好刚刚被我手下请回来,就在隔壁。
我还没顾上去招呼,不妨一起去看看?”
元载知道他有一重身份是熊火帮的头领。
熊火帮不敢跟靖安司对抗,欺负老百姓那是家常便饭。
他也不说破,欣然应承。
两人起身离开移香阁,穿过庭院,来到一处低矮的柴房前。
几个熊火帮的浮浪少年正守在门口。
封大伦见他们个个灰头土脸,眉头一皱,问不过是抓个女人,怎么搞成这样?浮浪少年们面面相觑,你一言,我一语,半天说不清所以然。
元载趁他们交谈的当儿,先把柴房的门推开。
里面一个胡袍女子被捆缚在地上,云鬓散乱,神sè惶然,嘴里塞着麻核,只能发出呜呜声来。
元载与她四目相对,忽然注意到这女人腮边有数点绞银翠钿,盘髻上还chā着一支凤尾楠木簪,神sè不禁一动。
他站在原地,眼神闪烁,忽然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回身把门随手关上。
这世界上的事情非常奇妙,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就在不久前,李泌不露痕迹地把贺知章气病回家,现在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去请他出山。
右骁卫扣押张小敬这件事,就像是悬在绳子上的一枚jī蛋,十分微妙。
无论李泌还是太子出面,都会立刻打破脆弱的平衡,让jī蛋跌破下来。
贺知章声望既隆,圣眷未衰,却已公开退隐,是能取下jī蛋而不破的唯一人选。
如果有半分可能,心高气傲的李泌都不想向那位老人低头。
可他内心有着一种qiáng烈的预感,长安仍旧处于极度的危险中,一定还有一个大危机正在悄然积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