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断我的话,指着两步之遥的水渠问我“你看到了什么?”
我愣了愣,盯着泉水汇聚的小水渠看了半晌,然后试探地开口“水……是水。”
他颔首,低笑道“对。”
“你看,我问你渠中何物,你不用看见别的,只需要看到清水一渠。那对这世间事也当这样洞察明晰才是。我且问你,你为何难过?”
我为何难过?
“我没有难……”
“你说谎!”他立刻打断我,一双深邃的眸子紧紧刻着我。
“好吧,”我捞起地上的石子丢进水渠中。
清澈见底的泉水染上黄色的泥,瞬间鼓起一团浑浊。
“我难过于父皇的偏心。”
他又问“我再问你,你担忧为何?”
我怔了怔,想到他不屑于说谎,于是先狠狠地扪心自问了一番,可是我还是不晓得我几时担忧了。
看着我茫然的眼神,他露出无可奈何地神色,循循善诱道:“嗔怒使于急色,心不静则行不静,你仔细想想自己为什么着急?不要看其他的花花草草,只想那一汪清泉。”
“我知道了!”
我“噔”地从凳上跳起来一拍手,脸色有些发白。
我和他说:“李淑说,父皇会将我嫁于吐蕃和亲。”
我紧张地盯着他,真怕他说出一个不好的字。
好在他并不多言,听我说话都是只听不说,这次也不例外。
会昌寺又不是大牢,我也未曾被禁足。既然知道了自己为什么急切不安,我立刻表示要回房间着人给三哥带。
于是乎大笔一挥,潦潦草草写明了原因并请三哥帮我打听,我就松懈下来,决定在会昌寺多耍几天。
偷得浮生半日闲,我散在躺椅上对着阳光晒太阳,半张脸遮在树荫底下,实在是惬意。
会昌寺这个庙是我皇祖父想拆没拆掉的三座庙宇之一,因是倚在半山腰上建的,景色自然而然就不错。平日里上香的人没有弘福寺多,但来观景的不少。
在我偷看了两对小情侣同游禅院,三对夫妻在佛前赌咒发誓之后,终于觉得没什么意思要去找辩机玩。
辩机倒也没拒绝,只是他不是做早课晚课就是挑水劈柴,闲暇时间实在少的可怜。
我有次去看他做晚课。
他和一众僧人整齐地盘坐在大殿的佛像前,每人手持一串串珠,一颗一颗地拨,口中念念有词。
我趴在大殿外的古松上听他们梵唱,重复来重复去就是那几句,都是梵语的唱法。
可能这经文对催眠有奇效,听着听着我还能睡着。之后就悲剧了,我从树上跌下去不算,还被他和他的一众师兄弟看个正着。
那些和尚们长得不大像,表情却是一模一样的敢怒不敢言,甚至有小沙弥问身边的大和尚:“这位施主是亵渎佛祖,为什么还要留在寺院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