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也知道这很难让人接受,很多大夫都不明我的病症,就连章束,也说不出我的异样,虽然洪水之中我受了伤,但因为及时被救,完全没有伤到脑部。”
苏晓的眼睛过于真诚,云珵知道她没有说谎。说实话,他没有一天不怀疑苏晓的身份,自三年前他们在江州禄山见过后,他就觉得奇怪。苏晓看他的眼神,太过依赖,像是找到了离别已久的故人。
再后来,苏晓想尽一切方法接近他,那时候苏晓真的成为了家喻户晓的人物,坊间的谈资十句有九句是关于苏晓的。人人都说苏晓是江州第一厚颜奇女子,明明知道堂堂皇家七皇子不可能看她一眼,她还是不依不饶。
他自然也听到了这些传闻,他本是不在意的,他那时候还沉浸在父皇薨逝的悲痛和治水的急切中,无暇顾及其他。直到苏晓一次次无意中救了他性命,他才开始注意到她。
感觉到自己已经渐渐习惯了生活里有她时,云珵自己都吓了一跳,她的出现真的在意料之外,他忙命人暗中搜寻她的资料。从出世到成长,事无巨细,可以说他比苏晓还了解苏晓。
只是,让他觉得不安的是,探子收集的资料无不显示着苏晓是个沉静却极有城府,办事果断,手段极高,运筹帷幄堪比男儿的女子,苏家堡极其看重她。与他所了解到的苏晓完全是两个人。他眼中的苏晓,迷糊,执着,重情,聪明从来都不用在正道上,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如探子所说?他又怎么可能没听说过江州的坊间传闻,确实与探子所说无异。
他并不是冷情之人,只是从小学会了伪装。时而笑脸迎人,时而冷如寒冰,让人捉摸不透。却唯独对苏晓,永远隔着礼节式的疏离,因为他还没有准备好让一个未知奇怪的人靠近他。
只是最后,苏晓还是如愿地接近了他,成为了她意想中的朋友。但事实上,云珵还是时刻提防着她。只不过苏晓到了帝都后,因着他身份的改变,苏晓也收敛了不少。
但是,久而久之,他竟然有些不习惯苏晓对他隔着距离的问候和对话,他试着不去思考这个问题,对苏晓避而不见,不愿意从九弟那里听到关于苏晓的事情。
只是,大理使团进京后,他还是没忍住冲动,破例特许一介女子白衣进宫参加宫宴。人人称他这皇帝当得亲民,然而他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而已。
之后她不停地消失,失踪,受伤,让他又恼怒,又觉得对不起她。因此又对她多了几分关心,她的身边无意又多出了许多他不知道的人,李居,章束,甚至还有那个在宫宴上匆匆一见的祝家少年郎。
他明显地感觉到,自祝承礼出现后,苏晓看他的眼神已经不像从前那样炽烈。这让他感到慌神,而有这种想法,更是让他自己恼怒。
所以苏晓从千山迷林回来后,他差点要了暗影的脑袋。生命垂危的她,伤痕累累地以狼狈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感觉自己内心深处从未有人触碰过的弦几乎要断裂了。那种感觉,他从有过,明明不是重要的人,却竟然感受到了命运捆绑的悸动。
他每日批完奏章,总是不由自主地走到夜华池看看她的伤势,有时候忍住不去,却发现自己坐立不安。那日见她被绸带绑的难受,他竟然鬼使神差地亲下药池,替她解下绸带,伸手抱住她。
她的身子泡在池水中许久,全身乏力。无力地靠在她胸口,拒绝他的怀抱时,他的心里柔软地像羽毛。他不是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他还不愿意承认,却不愿意她再离开。
即使知道了苏家堡意图不轨,他还是执意将苏晓立为女官,留在宫中。陪她去逛元宵夜市,将那日令她难堪的少年吃到苦头,消失在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