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裕红听了,十分满足地笑了笑,“你心里有数就好了。”
“有数,我都明白。”江向晚亲近地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握的一瞬间,她忍不住呆了呆。曾裕红的手掌粗糙,掌心还因常年劳作生满了老茧。江向晚顿时有些不是滋味地看了她两眼,“又不是没有男人,干嘛让自己这么辛苦?”
“学校里学生虽然不多,但只有我和其庸两个人忙活,人手实在紧缺,我常常开玩笑说,在我们向阳小学里从来都是女人当做男人使,男人当做牲畜使的。”曾裕红的笑容温暖而真诚,不见一丝委屈心酸,“我和你不能比,我是自来的辛苦劳碌命。”
江向晚切了一声,“你把我叫过来,不是听你诉苦的吧?”
曾裕红见她自己提起来了,索性顺着她的话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是大忙人,若没有烦扰的事求你帮忙,我哪敢开这个口呢?”
江向晚笑了笑,没怎么往心里去。她以为曾裕红是要问她借些钱应付过冬的事宜,没想到曾裕红却说,“我想请你过来教几天国文课,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国文课?”这一下江向晚始料不及,有些傻眼了。
“嗯。”曾裕红不是开玩笑,一本正经地说道,“学校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学生们的课本早该换了,一直拖到现在,都是给钱闹的。过冬的东西也一点儿没有准备,我和其庸打算趁天气好,出去找些零工做,好歹酬些钱应付过眼前的难关。学校里却不能空着,其庸的朋友都有工作在身,除你之外我又没什么朋友,只好舔着脸向你张嘴了。”
江向晚深深看了她一眼,“你缺钱的话只管和我说,我借给你就是了……”
没等她说完,曾裕红就板着脸道,“这样的话以后都不许再提了。我知道你是好意帮我,只是这种帮法帮得了一时,却帮不了一世,许多事还是得靠自己才行。你若有事要忙抽不开身我能理解,但不能动不动就拿钱砸人。”
江向晚知道她素来要强,借钱的事情不好再提,只能说道,“毕业了这些年,当初的那点知识都忘得差不多了,你让我来教课,实在有些为难我。”说到这里,她忽然笑着冲闵庭柯的方向努了努嘴,“乔其庸不是说他是国外留学回来的吗,有现成的人选不请,何苦叫我来丢人现眼?”
曾裕红道,“我看其庸和他说话的模样,不像有什么深交情,这种面上的关系怎么好烦劳人家?其庸又是倔强的人,哪里肯为这种事拉下脸面求人?若他肯做,我也不必拜托你了。”
江向晚向正在说话的两人看了一眼。闵庭柯背对着她,只有一个宽厚的背影。乔其庸面对着她,正在和闵庭柯侃侃而谈,虽然一正一反,但两人无论举止外貌对比都十分强烈,乔其庸直接被甩出了几条街。江向晚叹了口气,“这就是你常常对我提起的乔其庸呀,我还当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没想到见了面,果然人如其名,一副迂腐老学究的模样。他为了顾全自己的颜面,就让你一个女人出面求人?”
曾裕红哼了一声,不服气地回道,“你的眼睛都长在了头顶上,你眼里能有谁?”
江向晚调笑着看了她两眼,“我不过说了一句,你就这样维护他,真拿他当自己的宝贝啦?”一句话说得曾裕红脸如朝霞,狠狠地转过脸去不理她。江向晚倒不肯轻易放过她,凑到耳边小声问道,“他可向你求婚了?你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上头又没有个长辈操心,他不张嘴,难不成还等你先提不成?女儿家青春有限,耽误不得,你还是趁早把这件事定下来吧。”
曾裕红脸红得能滴出血来,她羞涩地偷偷瞄了乔其庸几眼,“他一心扑在教育上,哪想得到这些事儿?”口气中虽然有一丝埋怨,但更多的却是理解的幸福,“他做的都是正经事,我……总是支持他的。”
江向晚笑了笑,“你这么爽快能干的人,也知道害羞啦?”
曾裕红扒开她的手,笑着还嘴道,“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和我同岁,你都不急,操心我的事儿做什么?对了,你家里最近没给你安排相亲吗?”
江向晚撇撇嘴,“他们虽然安排,也要我看得上才行呀。”
“这把你张狂的。”曾裕红还要再说,学校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唐新夏飞快跑了进来,一见到闵庭柯,顿时眼睛一亮,“闵先生,您过来了?我刚才在街上看到了你的车,还以为看花了眼呢。”
闵庭柯忙止住和乔其庸关于教育的对话,冲她礼貌地点了点头,“唐小姐。”
唐新夏嘟着嘴,有些抱怨地说道,“闵先生近来在忙什么?我连连打去了几个电话都找不到人,你家的下人也只说你不在,多一句都不肯泄露,倒弄得我像是吃人的妖精,能害了你似的。”
闵庭柯道,“因刚刚回国,家里有些琐事要处理,所以没有得空。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唐新夏俏脸一红,“也……没什么事儿,我哥哥已经坐船回汉口了,上次见面时匆匆忙忙的,我也没来得及感谢您,船票的钱也没有给您呢。”
闵庭柯道,“这算个什么事儿。你在上海无亲无故,需要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何况我又不急着用。船票的钱就不要放在心上了,若是真过意不去,只等以后你们手里宽裕了再给我就是了。”
唐新夏听了,喜笑颜开地说道,“那就一言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