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叫你什么才好?”偷油婆对桃花挤眉弄眼,道:“叫亲家爷?”“哎--亲家就亲家,还要个爷字干吗?”月光溶溶,虫儿唧唧;月夜下的空气,裹了草的清香和水的湿润,跟着车走的土司大老爷心旷神怡,他高兴地对偷油婆说:“今后都是一家人了,叫德福也好。”偷油婆轻轻拍了一下桃花的膝盖,便悄然耳语道:“嘻嘻,娘以后见着他,不用叫爷了。丫头你呢,还是要叫的。”桃花仍不言语,她把头埋在包袱里,两个肩膀一耸一耸。偷油婆不知桃花是哭了,还是笑了。她推了推桃花的肩,轻声问:“怎么啦?”桃花抬头,没有哭,也没有笑,将一双说不上有神,也说不上无神的眼睁得大大的。窗外的月亮滤进来,跑进了她大大的溜圆的眼里。偷油婆看着心痛,一把揽过桃花,在她肩上抚了又抚。马儿早就跑累了,难得主人不再吆三喝四,它瞄准路边的一丛青草,伸头一啃,一甩尾嚼得津津有味,慢悠悠地向前走。土司大老爷跟在马车边,有一阵听不到车上母女俩的唧唧喳喳声,便没话找话,说:“桃桃,这趟去县城,买了什么好东西?”
偷油婆捅了捅桃花,桃花抿了抿嘴,半天才说:“扯了做衣裳的洋布。”土司大老爷说:“你看,你看,破费了不是?扯布干吗,到了我们家,那做衣裳的布和丝绸,包括给你娘做的,一辈子穿不完。”
“那是你家的,”土司大老爷财大气粗的口气不知又扯动了偷油婆哪要神经。她又是讥讽,又是自嘲道:“我可没福去享用。等哪天我讨饭,讨到你家,你别叫我女儿放狗咬人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