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华龄气得像头被激怒的斗牛,死命想朝檀生冲过来。
檀生低头掸了掸裙袂上不存在的灰,撑起伞昂首朝前走。
觉得憋屈对吗?
觉得憋屈就对了。
她赵檀生憋屈了半辈子,终于神清气爽地出了口恶气。
撕破脸怕什么?
赵家有种就把她扫地出门,正好她趁机带着官妈妈去开豆腐坊,好好考虑一下是嫁给左邻教书先生,还是右舍猎户猛男。
反正李氏连杀心都起了,局势还能更坏一点?既然双方都不能互相妥协,那咱们就开诚布公地撕吧,也不需要装什么友好了,装着累得慌。
撕撕撕!
赵家大姑娘斗志昂扬!
这辈子委屈谁也不能委屈了自己个儿!
毕竟她可是无量天尊罩着的人啊!
更何况,她需要赵华龄震怒。
园子里的争执当夜就传到了李氏耳朵里。
窗棂冬深,赵华龄哭得撕心裂肺,李氏又心疼又心焦。这些时日气得她满嘴起泡,还不敢请大夫——这一请大夫,岂不是坐实了她“身子不好,急需静养”吗?
故而,她只有一壶接着一壶菊花茶地灌,火没败下去,倒叫她喝得腿都软了。
赵檀就是来讨债的,来讨那个贱人的血债。
李氏千哄万哄将赵华龄哄睡着,王妈妈侍立其旁,看李氏神情憔悴像一夜老了五岁,心疼道,“夫人,咱们给京师写封家信吧?”
李氏战斗模式太单一,若这天下是靠吼出来的,李氏必能叱咤风云,一统山河。
可惜不是。
李氏愣了一愣,对呀!她还有娘家呀!她斗不过,她堂堂李家还斗不过赵檀生这个小贱货吗?李氏颇为犹豫,这桩婚事...是她强求来的...当初父亲就劝过她,强扭的瓜不甜。她可不管瓜甜不甜,只要这瓜一日不是她的,她就一日心中难安。
如今要她向娘家亲口承认这颗瓜不仅不甜,还酸得涩口,这让李氏眉目间颇有踟躇。
“当初老太爷虽不认同,可该谋划的、该狠心的,难道老太爷放过手吗?”王妈妈恨李氏不成器,更恨李氏拎不清,“不为自个儿,也想一想姐儿呀!若那赵檀生不知道正院想让她死,或许两方还有回寰的余地,可赵檀生分明知道了啊!招招式式没留情的呀!如今先借老爷的手先把正院给架起来,老夫人再顺理成章地管家夺权——老夫人可是忍了多少年呀!赵檀生一旦声名大噪,老夫人捧的就是她!赵檀生恨咱们,老夫人厌咱们,老爷恨不得见不着咱们…他们才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呀夫人!”
“架起来!?我只是托病!这满宅子还是我的人!”
李氏懵里懵懂,她没历经过内宅斗争,她不懂——既蠢又狠的人最可怕,因为他们做人做事都不会给自己留底线,同样也不会给别人留活路。
腹背受敌,这满院子的人,有谁真正和正院一条心?
没有人!
只有娘家才能救你呀!
王妈妈说的是肺腑之言。
赵檀生就像打破正院与赵显之间看似平衡实则摇摇欲坠的小石子,刚开始不以为然,如今却见因这粒小石子而起的裂缝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