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丹扬唇笑开,缓缓道:
“因为……我在你心里……一直……一直……都在……”
梁儿的心狠狠跳了一下,睁大了眼睛,猛得用力想要将他推开。
燕丹却执手将梁儿的两只皓腕捉住,就那般顶着酒意懒懒的淡笑着,目光迷离的再次腻回到她的身上。
而这次,梁儿却是再怎么用力也挣不脱了。
耳边,燕丹慵懒却温厚的声音再次响起:
“梁儿……就算你心悦秦王,你的心也永远都有一个地方是装着我的……你的嘴能否认,但你的心否认不了……它隐秘得连你自己都不清楚,可我却是一直都知道的……”
梁儿的心中狂跳不已,但她却并不知晓自己为何会如此。
燕丹松开那副纤纤手腕,展开双臂将已经呆愣失神的梁儿收揽入怀,继续道:
“回燕的路上,你一直问我为何亲自涉险将你掳来?……我也知我的性命牵系着燕国的命运……可是入咸阳宫接你一事,若要假他人之手,我着实放心不下……从前未能强行将你带至我的身边,是因为我始终顾及燕国的兴亡……可如今燕秦已到了最后关头,我便无需再有任何顾忌……”
说到此处,他揽着梁儿的手臂又增了几分力道,仿佛是给自己提了莫大的勇气般,终将那多年来他最想对她说的话说了出来:
“梁儿……因这燕太子的身份,我已错过了你那么多年……现在我只盼着,你能时时伴我左右,哪怕只有一日……也是足矣……”
梁儿怔住,透白的面上不知何时已满是泪水。
燕丹冒死将她捉回,为的竟不是退秦之兵,而只是想让她陪他,弥补那些错过的时光……
时至今日,燕丹已有三十九岁,不似曾经那般俊逸潇洒、意气风发……
许多年来,家国的重担,百姓的寄托,父王的猜忌,都已让他生出满心的苦涩,满心的疲惫……
梁儿见燕丹许久未动,亦不再说话,她轻轻将他推开一些,发现他竟是已经睡着了。
燕丹……他是真的醉了……
不然关于她先前问他之事,从秦到燕,他已憋了一路未提,又怎会在此时就松了口?
而以他燕太子素来的骄傲与自律,又怎会说出方才那一番不以家国为重的话来……
梁儿轻轻将燕丹放下,转身看向那被他远远丢出的短剑,眼中苦楚氤氲。
是啊,她杀不了他,不止因为历史不可逆……
平心而论,她对燕丹,是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的……
她只是……想要逃出这番令人伤怀的禁锢罢了……
燕丹在梁儿房中一直睡到第二日天明,醒来时,已然变回了平时那个儒雅稳重、气定神闲的他。
临走,燕丹含着笑意让梁儿在此等他些时日。
梁儿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无限怅然。
再见时,不知又是怎样的局势……
燕代联军与秦的这一战实力相差太过悬殊,众将士为保家国奋力拼杀,苦撑了两个月后,终是在易水以西被秦军击溃。
接下来的时日,赵嘉率军逃回了代地,而秦军步步深入燕境,燕军则缕缕后退,直至退守至最后的防线——燕都蓟城。
回来的每一日,燕丹都忙得不可开交,又要尽力鼓舞军将士气,又要千方百计安抚百姓,还要想着法子让他那无能又疑心重的父王对他少些猜忌。
每当燕丹终于得空能来看上梁儿一眼,也总是尽量收敛了疲色,佯装出一副自如的模样。
梁儿知道他是不想让她挂心。
秦国攻势猛烈,志在必得,凭他一己之力,蓟城又能撑得多久?
即将成为亡国太子,燕丹又是那般为国为民、责任感极重的性子,如此时刻他又如何会轻松?
而面对这样的燕丹,梁儿亦是再也不忍怨他。
若她的陪伴当真可以让燕丹减轻些眼睁睁看着家国破灭的痛楚,那她便愿意尽力而为,就当作是……弥补他心中隐匿了多年的缺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