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政艰难的问出这几个字。
梁儿被问的一头雾水,想不通赵政怎么会这么问,却也认真做了回答。
“喜欢......倒也谈不上吧,不过太子丹的确......”
梁儿刚要如实夸上太子丹几句,突然想起赵政对太子丹的反常态度,顿觉不可大意,立刻转了话锋。
“的确还好.......只不过燕国太过弱小,纵使他再是优秀,也无法扭转燕国的局面,终究只是一缕浮烟罢了。”
这也是事实,是燕丹的悲哀,历史的悲哀,也是现在的赵政最想听到的。
赵政果然似松了一口气。
“你方才要说什么?”他问梁儿。
“奴婢想问,公子今日为何拒绝拜师?”
赵政深深叹了一口气道,
“我目前这样,有没有学识有何重要?既然我的生活始终不会改变,那我学来何用?”
“怎会无用?与公子同龄的公子们早已读书识字,公子你岂能落下?”
“哼,我怎么与他们相比?他们有父王,有父君,我呢?我甚至连父亲都没有。”
赵政语气中有些恨恨的。
“公子......”
梁儿莫名心疼,想要把眼前的孩子揽入怀中好好安慰,却碍于主仆身份只得作罢。
“公子有父王,只是公子的父王不在身边罢了。谁说公子的生活不会改变?公子之前不是还用纵横之策赢了那些小公子吗?这便是知识啊,知识是可以改变一切的,包括公子的未来。”
赵政稍有恍惚,目光骤然亮了亮,却又马上暗了下去。
“你可知,方才我躺在榻上,望着棚顶,可纵使我多努力的看,却仍然什么也看不到,能看到的永远只有一片漆黑。”
“公子错了。”
梁儿正色。
赵政抬头看向梁儿那双眼。
“自古成事皆要尽人事,听天命。不是公子的努力没有结果,而是时机未到。”
“时机......”
赵政重复着。
梁儿沉声问道:“公子可想过你的未来会有几种可能?”
赵政随意回答:“呵,无非就是或返回秦国,荣华一生;或留于赵国,受辱一世。一切皆由天命。”
梁儿垂眸。
“在奴婢看来,公子的未来确实是有两种可能,但两种可能又会引出几种不同的结果。”
赵政神情严肃,细细倾听。
梁儿解释道:
“一种是拜那个老先生为师,从此苦读寒窗,才情卓著。如此便有两种结果,或是有朝一日被迎回秦国,作为百官信服的长公子登基为王,稳坐江山;或是在赵国维持质子身份,却因才华出众名扬天下,秦国也必将公子风光迎回,为国效力。另一种是公子不拜师学艺,维系现状,坐以待毙。如此的结果亦有两个,或是被迎回秦国后因无能而被绞杀于宫斗之中;或是一生为质,且无力谋生,直至秦国忘记曾有质子于赵,断了仅有的一点供给,饿死于赵国街头。如此,公子还认为自己的未来只需守株待兔,听由天命即可吗?”
梁儿言辞凿凿,但见赵政没有说话,她心知如此重要的事,是需要给赵政时间去思考的。
毕竟这不是一个正常的八岁孩童应该考虑的问题。
两人就这样相对而坐,在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面容,只依靠着对方眼中的晶亮读着对方的心思,幸而,他们都能读得懂。
此时已不需言语。
赵政在整理他的思绪,定要在今夜理清他的前路;而梁儿只静静坐在赵政身边,她要陪着他做出他这一生第一个重要的选择。
虽然,这个选择的结果毫无悬念,梁儿亦不会催促。
忽然一道光影打破了沉寂。
日头已然出于东方。
眼前的人儿和屋内的景象都逐渐清晰起来。
梁儿莞尔,仰面看向棚顶。
“公子你看,只要做好准备,待时机一到,想看的自然看得到。”
赵政随着梁儿的视线亦看向棚顶,此时就连房梁上的蛛网都清晰可见,哪还有半分黑暗?
他斜眼看向梁儿,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
“看来棚顶应该清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