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艾洛蒂。”既然已经被认出,我还是打个招呼吧。
女孩们这时都注意到了我,她们脸上的笑容齐齐消失,气氛有些尴尬。
我主动笑着说:“大家好。出来逛街吗?要不要买件化妆服?”
艾洛蒂领头走回来,轻声问道:“最近你还好吧?怎么在这里打工呢?”她向我身后的店铺看了一眼,摇头:“这里怎么适合你?”颇不赞同。
我只是安静笑,没什么不合适的。
娜塔莎叹了口气,犹豫半天,还是问出来:“辛迪,你真的不参加决赛了吗?”
这句话显然是所有人都想问的,女孩们开始七嘴八舌:“辛迪,你来参赛吧?和我们一起。你不在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玛丽亚说得更严重:“辛迪,你不在,我都不知道决赛时自己该怎么办。”然后,她们满怀期待的望着我。
娜塔莎干脆直接大声央求:“辛迪,如果复赛时没有你,我们组不会有这么多人闯入决赛。我需要你教我控制决赛分数,我不能要这么高的名次!”
“决赛时不作为就行了,这个用不着人教。”
玛丽亚道:“可是我想决赛里拿更好的名次,我只差一名就能嫁给伯爵了。”
我看了一眼艾洛蒂,她站着没吭声,但我在她眼中看到了熊熊燃烧的野心,她的目标已经定位更高,她想成为候选妃。艾洛蒂并不希望我参赛。
我对玛丽亚道:“照顾病人时温柔体贴,投资时做点街头小本生意,只要不赔钱就行了。王子不需要女人替他赚钱,他只是想要个不乱花他的钱的勤俭老婆,别忘了,他是史上最穷的公爵。”前面的话是对玛丽亚说的,后面的则是告诫艾洛蒂。女孩们听了我的话一起笑起来,大概头一次听见有人拿高高在上的王子调侃。
艾洛蒂冲大家招招手:“姐妹们,我们走吧,别难为辛迪啦。”于是女孩们互相交换了眼色,没有再劝说我,挥手再见。
她们继续在人来人往的商业街上走,挑选着自己喜欢的东西,不时对橱窗里的某样商品发出惊叹,那么快乐、单纯、无忧无虑。我曾经也是那样的女孩,现在见到她们却已无法融入,似乎有一层看不见的隔膜横在中间,感觉自己已经老了许多,不再单纯、不能无忧无虑的欢笑。
阿方索先生其实也曾经非常委婉的劝说过我:“女人总要嫁人的,否则一辈子怎么过?”不是为了他自己想当贵族家的大管家,只是以一颗父辈的心来关心我。但我嫁给谁?连只是这样想一下都觉得是在背叛伊利亚特,让我羞耻。
一辆没有家徽的黑色车子停在店门口。磁铁上尉从车里钻出来:“李女士,请上车。”
我摇头拒绝:“我在工作。”
上尉直接走进店里跟老板谈话,老板命令我立即下班。我以为上次见面已经是我和奥尔的最后一面。我犹豫了好半天,最终迈步上了车子。
一进车里面,立刻一股凉爽的微风扑面而来,消去了正午暴晒的炎热。奥尔先生象往常一样,戴着他的面具挺直背坐在车中。再次见到他我仍止不住一阵慌乱,每次见到他我都难以保持从容,尤其我现在脸上正漆着厚厚的蓝颜料,而且还戴着毒蛇头套。
这次,他没有象往常一样先向我礼貌问候,直接劈头盖脸问,带着一丝恼怒:“为什么在这里做工?”
我垂下脸。他生气的样子让人畏惧,哪怕他只是不小心露出那么一丁点怒气,却风暴一样足够人胆寒,他应该象湖一样宁静。我紧张得汗毛竖起。
怒气顷刻消失无踪。奥尔是极擅长控制自己情绪的人。他轻声开口问,语气轻柔,象夏夜拂过墙角的微风:“因为急需钱用吗?”
我点了下头。
他打开车内的一个小箱子,里面是一箱金币,甚至还有面额巨大的钻石币,他随手抓了几枚递给我。
我没有接。“我自己能应付。”我不欠债。因为欠了就一定得还,也许是用我绝不想要的方式。我欠了骷髅会,他们便要求我按照他们的意愿去选美。“那个,以前您送的项链,我想还给您,”我惨笑一下,“结不成婚了。所以……”我哽咽。
然后,他问了一句话,直击我的心灵:“你在害怕什么?”
我猛然抬起头看向他,他只在飞驰的车里扫了一眼,便看到我心里去吗?“我没有害怕。”我倔强说。
他忽然双手伸出,夹住我的脸颊,我用力躲开却挣脱不得。“辛德瑞拉──,”他用拖长的声调抑扬顿挫的唤起我的名,这种熟悉而久远、仿佛儿时父亲伸出长长的手臂拥抱我时惯常的腔调顷刻间粉碎了我的盔甲。我的视线开始模糊。伊利亚特滴血的断指在我脸颊留下的血痕,泥土洒在棺木上的声音,伊嫚被劈成两半可怕的脸,黑暗车厢中那阴寒森冷如同巨石一样压下让我不敢拒绝的命令和威胁,最后汇聚成每一个漆黑夜晚一波又一波撕心扯肺的痛!我连忙捂住自己的嘴,不让痛楚从喉间发出来。我的全身都在剧烈颤抖,无法控制。
“求你救救我弟弟!”
“有人威胁你了?”带着怒气的森寒声音。
“宣传部说如果我不参加选美,就送双胞胎上前线。”
“我不会让他们这么做。”他的声音霸气笃定,如温暖的毯子包裹我的身体。“辛迪,”他说,第一次亲昵的称呼我,带着轻柔宁静的安慰,问:“为什么你不愿重返赛场?”
这不是一件再明白不过的事吗?“我已经当众发誓退出比赛了,不能食言。”我说。
他摇头:“向我说实话。”
我叫道:“我不可以嫁给别人。我不能背叛伊利亚特,他爱我,为我付出生命!”
“说实话。”
他的质问让我害怕。可是我说的都是实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