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珩缓缓道:“殿下久不在平都,不知此事也是自然。因皇后娘娘爱藏墨,九年前,皇后娘娘三十寿辰时,徽州墨匠特地仿照古墨龙香,将制作材料中的麝香与金箔换成了梅片与珍珠粉,为皇后娘娘制了一方墨,名为凤香。皇后娘娘大悦,特点墨匠为自己专制凤香墨。此后,皇后娘娘宫中一直使用这种凤香墨,也只有皇后娘娘宫中才使用这种墨。”
楚珺状做惊讶,“你是说,这信上文字是用凤香墨所书?”
卫珩没有一口肯定,“我毕竟不是内行之人,不敢说有十成把握,不若三位大人请一位制墨名家来看一看吧。”
姚合看了魏冀一眼,没有出声。魏冀心中已经是焦虑无比,但他知道此时陛下正在堂后听审,他之前一力将五殿下罪名坐实,恐已让陛下心中生疑,此时若再阻止,恐怕不论这案子审成什么样,自己也不再受陛下信任了。
这姚合今日几乎没怎么说话,表现得不偏不倚的,不就是既不想违拗孟大人,又不想在陛下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吗?
魏冀也没有说话,许奕很快就找人传了一名墨匠上来。
“下官祖敏,拜见五殿下,拜见世子,拜见三位大人。”
楚珺对这个名字并不熟悉,身旁的卫珩倒是笑着应了:“十年前我离京时,祖大人不过一将作监小吏,如今已位居将作少监,我还不曾向祖大人道贺。”
祖敏笑着一揖,“难得世子还记得下官,惭愧惭愧。总算是没辜负国公和世子当年的照顾。”
卫珩向楚珺解释道:“祖大人与我也算是旧识了。他祖籍徽州,虽在朝为官,最出名的却是继承自家族的制墨手艺。祖大人的墨,可谓是千金难求,就连陛下也曾亲口称赞过。”
楚珺闻言,向祖敏一颔首,就算是见礼了。祖敏赶忙一揖回礼,“世子谬赞了,殿下见笑。”
许奕将那封信交到祖敏手中,“祖大人能否辨别出,这封信所用墨是何出处?”
祖敏双手接过,“下官斗胆一试。”
他接过信,一眼瞥到信开头的收信人和页末的落款,心中大惊,再也不敢多看一个字,目不斜视地凑近了墨迹,仔细辨认起来。
半晌,祖敏抬头,“回殿下、世子、三位大人,这是凤香墨。”
魏冀大惊,“公堂之上,祖大人岂能妄言!”
祖敏不慌不忙,“下官并非妄言。松烟墨本浓黑无光,而制凤香墨所用材料中加入了珍珠粉,使墨迹润滑而富有光泽。另外,上好的墨中会加入脑麝,而凤香墨当初是专为皇后娘娘所制,不宜用麝,于是将之替换为梅片。虽然旁人闻不出其中细微的差别,下官却因自幼耳濡目染,能辨别出此墨所书字迹特别的味道。”
祖敏所说与之前卫珩说的内容一样,只不过更清楚细致。许奕点头,“如此说来,这盒子、书信,与五殿下看不出什么联系,倒与皇后娘娘有些关系了。这样说来,侍女翡扇所言确有几分可信。”
魏冀忙道:“谁知是不是有人偷了皇后的物件来栽赃陷害?若皇后娘娘真的别有居心,怎会用自己宫里独有的东西?这岂不是授人以柄?”
许奕哼了一声,“若不是今日陛下……姚大人又与魏大人一样,一口咬定此物就是五殿下的、侍女翡扇就是受殿下指使,就算再找出什么明白的证据,恐怕我也是孤掌难鸣吧?如果真有人偷了娘娘的物件,为何没人告知内侍省与殿中省?内侍省与殿中省还不至于大胆到,对皇后娘娘宫中失窃视若无睹吧?”
魏冀有些慌神,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物证上会有这么大的破绽?照理说皇后娘娘和孟大人不会有这样的纰漏啊?
这本不是什么问题,堂上怎么说还是由他,可麻烦的是陛下此刻正在堂后……他向姚合使了个眼色,姚合轻咳了两声道:“看来这其中有什么隐情,今日是无法审结了。我们还是再详加调查,弄清来龙去脉,改日再审……”
“慢着。”一人从堂后走出,身后还跟着另外一人。许奕、姚合和魏冀连忙下拜,“陛下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