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山凤是个爽快的女子,闻言只略微愕了一愕,旋即又笑道:“我家有两间客房,老先生尽管换着睡。”
继老头哈哈一笑,怀中掏出一物,正是宿平的钱袋,上前几步交到姚山凤的手中,道:“总不能白白受恩,这些银子权当老头子的口粮吧。”
“使不得、使不得!”姚山凤连忙起身回绝,说着朝宿平连使眼色。
少年也觉不妥。但他虽平日聪颖,此刻却内心有鬼,一时竟穷于说辞,不知如何开口。
“拿着吧,否则老头子扭头就走!”继老头面色一正道。
少年看着老头脸不红、心不跳的模样,暗暗翻了记白眼,腹诽不已:您老倒是走呀!
姚山凤见推脱不掉,只好接下,脑中闪过“这钱袋很是眼熟”的念头,口中却道:“如此,我先替老先生保管着了……不过去佛庙的香火钱还是要留点身上为好。”女子心细,说着就要从中掏还一些碎银。
继老头把手一摆,笑道:“佛若真有灵性,心中常驻便可,何怪凡人烧不烧香?”
二人俱皆一震。
默然细细咀嚼一番后,姚山凤看了宿平一眼道:“你家村里的老先生真是见识过人。”
宿平这回也是由衷地点了点头。
只是继老头的下一句,又顿叫他二人瞠目结舌:“嘿嘿,我只是觉得佛祖要那么多钱作甚?还不如自己省下买些口食,吃好喝好。”
接着进了后院。
侯大志一见宿平,便跌跌撞撞地从奶奶身边跑了出来。
姚山凤与婆婆将继老头的来历说道一遍,老太太当即就去下厨生火了。
继老头仿若进了自家的后院,毫不见外,还一把抱起侯大志,端详片刻赞道:“这娃娃根骨奇佳,日后成就定然不凡。”说着,又摸了摸怀里,竟然掏出一只俏里胡哨的拨浪鼓,放在侯大志眼前两下一摇,“咚咚咚咚”发出声响,逗得小孩呵呵直乐。
宿平突然冒起一个念头,真想就把这老头扒个精光,瞧瞧他的身上还藏着多少花样。
及至晚饭做好,侯老汉准时归来,却是一路骂骂叨叨。姚山凤介绍继老头完毕之后,再问公公缘由。原来是下象戏碰到了个厉害对手,说是阴招百出,让他羽铩而回。
席间继老头哈哈一笑,说定要帮他找回场子,教宿平差点一口喷出饭来。
晚饭过后,两个老汉出门。
再历两个时辰不到,二人携手而回。
侯老头口中已是一会儿“老弟”,一会儿“老兄”地叫个不停。
几人好奇而问。
原来继老头果然言出必行,不但帮老兄弟找回了场子,还把那对头每回杀得只剩一个光杆老将方才罢手。
至此,侯志一家老小尽被他收买过去。
宿平对这拣来的“同村”也是拜服得五体投地。
姚山凤见他未带任何行李,便去邻店买了两套老人的衣裳。继老头冲洗出来之后,教众人眼前一亮,却又面露古怪。几人不方便询问这老头的年龄,却也知比侯老头相差不大,可这会儿看上去却要年轻许多,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扎了一个道髻。
嫂嫂看着少年,问道:“老先生不是信佛的么?”
宿平掩饰尴尬,轻声道:“许是老糊涂了。”
哪知被继老头听了个正着,一个响栗到头。
及至睡前,姚山凤询问继老头是否独间。老头晃着脑袋说要与少年同屋。宿平晚间除了有做“引体向上”的习惯,还要练习“十锣妙妙指”的指法,怕耽误他休息,于是劝阻,但他就是不依。
客房内。
宿平左手手指正飞快地换转着筷子,右手同时不厌其烦地解着一条密密麻麻系了长串死结的葛绳——筷子要比最早练习的铁棒要轻,而葛绳也要比麻绳略细。这一切都显现少年“十锣妙妙指”精进迅猛,若非如此,也不会有让法华赞叹的出箭速度,更不会有叫那“张二哥”败下阵来的赌技了。
继老头躺在床头,将少年看在眼里,突然问道:“你这般辛苦,却是为了什么?”
少年停下手中动作,笑道:“我不觉得辛苦啊。”
“当真?”继老头盯着少年双目,“我不信。”
宿平现在已对这顽童般的老头改观了不少,依稀竟还真有离家遇乡人的错觉,当下笑意更浓,道:“我的好爷爷,真的哩!”
老头微微一愕,突地也笑了出来,勾起眉眼道:“我知了!定是练那赌钱的技法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