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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名堂!”
整装待戈的厢军那边,赵都头瞪大了眼睛,一脸茫茫然。
“大伙住手!住手!”
就在这时,忽见赵都头身旁方才与他对话的那个男子跳了出来,冲到厢军前头,挥着持弓、捏箭的双臂,对那些厢军们大叫,紧张之色溢于言表。
顿时有小半数的厢军放下了兵器。
“邱老弟,我真他娘的有点糊涂了。”赵都头虽然这般说着,却也在马上把举刀右手朝后一按。
这回全部的厢军都住下手来,立足观望。
此人正是厢军步军副都头邱禁。
邱禁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回头向前走上几步,望了那马上的少年一会儿,似乎没看清楚,又再向前几步,盯了几眼,这才叫道:“那小子,可是湘水那边,王老汉家的王石头?”
宿平本来见了邱禁没来由地就两眼微红,闻言更是一愣,失声哽咽道:“邱叔叔!我是宿平啊!”
“原来不是小石头!——什么‘树平’、‘草坪’,我不认得!你们这些贼寇,休来糊弄我!”邱禁骂了一声,居然真就转过身去,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
赵都头目光闪动。
“这朝廷之人,果然都是些无情无义之辈!”雷敢指暗骂一句,手中长枪紧了一紧。
法华却是哈哈一笑,眯眼道:“既然这位军爷不认得这个半路抓来的小子,那我便顺手宰了算了,省得累赘!”
邱禁闻言,双肩一颤!立时转过身来,手中的弓箭不知何时已然全开,遥遥对着七十步外的法华,口中厉声道:“你敢!”
“你道我敢不敢?”法华满脸凶狡之色,十足贼寇派头,“别以为我不知你是在拿话诓我,虚晃一招,借机背过身去暗地开弓,想要射我个出其不意!——嘿嘿,真叫个‘煞费苦心’呀!——看来老子运气还真是不错,一抓就抓了个兵亲戚!——是也不是!?”
“不错!他是我侄儿宿平!你若敢伤他,我身后的弟兄定叫你万箭穿心!”邱禁也发了狠话。
“原来如此!这邱副都头还真是一条有勇有谋、重情重义的好汉!……改天风雷寨事平了,得想个法子找些兄弟把他也架上山来入伙。”雷敢指心怀鬼胎道。
宿平感动,眼中泪水打转,却也只能咬牙忍住。少年自从离家之后,虽得风雷寨百般照顾,但是抬头不见父母,低头不见灵儿,现下听了邱叔叔真切明白的“侄儿”两字,顿时想起去年全家与他一起其乐融融的日子,一阵思亲之情。
“我说军爷,你也甭在强盗面前耍蛮横!——我倒是有个小小提议,不知你听是不听?”法华道。
“你说!”邱禁只能听其言。
法华开口道:“说起来,这小子是你的亲戚,却不是你那身后的弟兄们的,你心疼他,他们可不一定心疼……”
邱禁打断道:“你要我来换宿平,那便直说,不必那么多弯弯绕绕!”
法华哈哈一笑:“果然快人快语!那你便过来吧!”
那赵都头却不干了,后头大声道:“邱老弟!你可别干傻事!”
邱禁回头若有所指地笑道:“赵都头!这可不是傻事,是好事!”说完,一把扔掉手中弓箭,回头深深看了宿平一眼,才对着法华道:“我来了。”
片刻之后,赵都头似才幡然醒悟,一拍大腿喃喃道:“这邱老弟,可叫我越来越喜欢了,偏生那个死货詹纳司就是不放人给我。”
邱禁一路走到对方马前。
雷敢指一呼众兄弟围上前来,把邱副都头用枪头团团顶在中间。
邱禁这时朝着法华冷声道:“可以放人了吧?”
他的声音还未落下,只见法华一把提起宿平,就将少年扔在地下,丝毫不顾其死活,还哈哈一笑道:“咱们‘贼寇’也是重信之人嘛!——这小子,我一路上早看他很不顺眼了,本来见他样貌端正,想卖去当个小牛郎!没料还有这般用处!好极、好极!——那么,军爷便请带路吧!”
邱禁哼了一声,朝地上的少年道了一句:“宿平,你快去边上。”
宿平爬将起来,一边看着邱禁,一边依言走开。
法华身下的“大硬”见到主人离去,也要扭头跟上,却被四寨主匆匆一个挽头,两腿齐夹,遏止住了。
“小心贼寇伤及邱副都头,大伙儿快快闪开!”赵都头一声令下,当先骑马靠向官道边上。厢军们急忙也跟着分退两旁。
十七马,十七人,当中而过。
不一会儿便出了一里地远。
赵都头远远看见那些贼寇放下邱禁,扬长离去,一挥长刀喝道:“骑马的,都给我追!”
几人嗒嗒嗒奔了片刻,就遇上迎面而来的邱副都头,却被他拦了下来。
“不用追了,他们已经逃远了。”邱禁面色颓然道。
“诶——打道回营罢!”赵都头两眼望着那已不见一人的南方,好一阵扼腕痛惜,暗地里却给邱禁悄悄地伸出了大拇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