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七年十月初九,锦衣卫东厂联名上奏称蓝玉于狱中招供认罪,承认使人偷盗国玺,并供认军中朝中从逆党羽七千余人,帝震怒,下旨凡有牵涉之官员,不论官阶大小,职位高低,审问清楚一概斩首,一个不留。
旨意一下,从洪武二十七年十月初十午时开始,刽子手们手中的屠刀便基本没有被放下过。自蓝玉以降,一排又一排的犯官被从东厂的诏狱之中拉到了西市法场。每当监斩官的令箭落地,便有十数颗脑袋落在地上。
南京城的老百姓对于杀头这种事情也算是司空见惯了,胡惟庸案、郭桓案、空印案,哪一个不是杀得尸山血海,人头滚滚,如今不过是再来一次而已,人们对于犯人的生死虽然不甚在意,可他们却被犯人身上的累累伤痕所恐惧震撼。
但凡是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到,这群犯人中还成人形的都不多,一个个白骨参差,浑身鲜血淋漓,伤口上还爬着蛆虫的比比皆是,死亡对于他们来说绝对可以算得上是一种解脱。
“宁见飞鱼,不进东厂。”坊间如是相传。
就在这血腥恐怖的气氛之下,南京城的人们过了一个战战兢兢的大年三十,迈入了洪武二十八年。
一番杀戮到得今日,已经足足持续了三个月有余才算是告一段落,西市已然成了一片鬼地,尸体可以运走,可鲜血染红的地面却不是几桶清水变成冲洗干净的。
鱼腥肉腥,都不如人的血腥。阳光一晒,微风一吹,路人无不掩鼻欲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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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东郊的钟山上
“答答”的马蹄声轻快的响起,
五六个家将打扮的汉子,牵着马,默然的走着。头前几步远处,两个公子打扮的人骑在马上,信马由缰。两个公子中身穿绿袍的年纪稍长,大概三十岁上下,旁边的蓝袍公子则年轻一些,也就二十六七岁的样子。看面相,两人倒有五六分相似,应该是兄弟一类的亲近关系。
“大哥。”年轻公子低声道:“难得爹爹准我们出来散散心,你。。。怎么好像不太高兴?”
“二弟。”年长的公子苦笑一声:“你还小,有些事情。。。你还不明白。”
“我怎么不明白。”年轻公子摇头道:“无非就是皇上要对咱们家下手就是了。不过杀人总也要有一个由头,皇上总不能亲自提着刀子来砍咱们吧?”
“想杀人,办法总会有的。”年长的公子叹息道。
二人闲逛了半日光景,实在没什么心情便又打马而归。
林荫的黑暗之中,纪纲看着几人离去的身影,一松手,将肩上扛的一个男子扔在地上,发出了一丝冷笑,随后拔出腰间长刀,架在男子颈间,轻轻,抹过。
第二天
南京顺天府接到报案,称钟山上发现无名男尸一具。捕快仵作一番查验之后,虽然仍旧没有查出男尸身份,但却在现场不远处一个树洞之中发现一封信。信中有一句写到“今上嫉贤妒能,无故诛杀勋贵功臣,大明气数必不得久远。”顺天府尹高甫明阅后大惊,急忙据实上奏。圣上震怒,下旨顺天府七日破案。
第三天
顺天府尹再度上书,称经走访排查,男子身亡之日,钟山周遭百姓看到颖国公傅友德府上两位公子似乎曾领着家将上过山。圣上留中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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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二十八年正月二十八
就在早朝即将结束之时,蜀地传来捷报,声称白莲叛军已被尽数剿灭,贼首“天命大将军”王四六授首,不日即将班师回朝。朱元璋大喜,下令户部准备相应物资犒赏出征将士,并决定要在晚间宴请文武群臣。
“如意。。。你怎么似乎有些不太开心?”春坊之中,朱允炆看着徐如意轻声问道。
“没什么殿下,只是外边的事情让奴婢有些疲惫罢了。”徐如意勉强回了一个微笑。
“哦,这样啊。”朱允炆点点头,没有再细问下去。
自从蓝玉起兵的那个夜晚之后,徐如意来这春坊的日子就少了一些。他东厂厂公的身份虽然在外面很神秘,但朱允炆还是知道的,相信黄子澄的心里也是有数的。
本来以为每日里要在这春坊之中受一番黄子澄的责骂和朱允炆的追问,不过出乎意料的,二人从来没有与他谈论起有关蓝玉谋反一案的任何事情,这让徐如意心中轻松不少。
“殿下,”徐如意想了想,开口问道:“您从来没有问过我任何关于凉国公的事情,难道您心里就不好奇吗?”
朱允炆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其实也没什么可好奇的。你在外边抓人,杀人,一切都不过是按照皇爷爷的意思罢了。孤。。。并不想听这些。”
“奴婢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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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以为皇帝的宴会会有多么的极尽奢华,可真看到了,徐如意才觉得自己以前真是想多了,又或者,只是洪武皇帝才这样?
乾清宫中,一张张矮脚桌错落有致的摆放着,四处张灯结彩,夜幕降下之时,整个大殿之中灯火辉煌。满朝文武人人皂袍溯带,衣冠楚楚,身为皇帝的朱元璋坐于大殿正中的宝座上,朱允炆坐在身侧不远,单独有一张小桌,而徐如意就站在他的身后。
单只看这排场,倒也还对得起“皇室天家”四个字,可细一看桌子上摆的各式菜色,就未免有些惨不忍睹了。菜饼子、熏肉、腌鱼、仅有的几份绿叶菜也不过就是白菜萝卜一类的家常冬菜。不过看文武群臣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看来应该是已经习以为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