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面前,她解开颈项下的衣结,用以遮寒的银丝锦袍滑落,一袭红衣映衬她肤白若雪,身姿纤纤动人,退后几步,凤眼美目与他的目光相触,水袖抬起,半掩玉容,他的琴音亦起,音调圆顺,动人心弦,她拂袖妙舞身姿舒展,似有一片盛世于眼前。
再美不及今夜舞,再美不及今夜乐。他们琴舞相和,默契相融,一人一琴,一人一红衣,便足足勾画出一派歌舞升平,在这北梁皇城之内,宫苑深深,似是唐宫的繁华旖旎,美到极致,妙到极点。
与未央有默契的不止有荀韶陵,还有如意。从荀韶陵踏进锦绣宫开始,她就注意到了他腰间的佩剑,奈何锦葵就在旁边,她无法与未央交流,退回内宫之后,她把锦葵支去整理床榻,她以准备茶点为由出了寝殿,实则躲在暗处,确保自己的藏身之处没有任何人能注意到,她捂住衣袖下的袖箭,紧盯荀韶陵和未央的方向,她时刻准备着,若是荀韶陵真的对未央下了杀手,她就破釜沉舟,来个鱼死网破,大不了与荀韶陵同归于尽。
乐声渐至尾声,未央和乐翩翩旋转,手臂抬起玉指直指长空,纤纤之体却尽显慷慨,红衣娇艳,舞姿魅惑。
寝殿另一侧的树围中,如意凝神盯着荀韶陵的背影,忽感有人从背后靠近,她稳住心绪,放下捂着手臂的另一只手,收起脸上的杀气,装作什么都没注意到。
直到那人拍了下她的肩,她才做出受了惊吓的样子,回过头:“锦葵……”又捂住自己的嘴在阻止自己惊叫一般,瞪大了眼睛看锦葵。
锦葵审量地盯着她的脸,低声问:“你不是去准备茶点了吗?躲在这里作什么?”
如意再回头通过树枝间的缝隙瞥了眼庭内的形式。
她弯身端起旁边放着的茶点盘子,向锦葵示意她真的去准备茶点了,然后把锦葵拉进内殿,向她解释:“我就是看娘娘舞姿甚美,陛下又亲自为娘娘抚琴伴奏,真是难得一见,所以躲在那里想多看看罢了。好锦葵,你可不要告诉娘娘。”
锦葵暂且信了她的这个解释,说:“娘娘和陛下相伴为乐,我们身为下人怎么能暗自偷窥呢?真是没规矩。”
如意想自己已经算是很会扮宫女了,没想到锦葵扮得比她还有真,倪了她一眼,不做理会了,反正也没有证据落在她手里。
锦葵还有怀疑,故作无意地碰了下如意的手臂,却发现并无异常,她怎知,如意早就把袖箭抹到上臂去了,衣袖又宽,她怎么能看得出?
一圈又一圈,一轮又一轮,她翩翩欲飞,华彩若仙,眼波流转,发丝轻扬,他的指尖在丝弦上拨动,目光却始终随她而动,惊艳,惊叹,惊讶。
余音将近时,她双瞳一滞,顺着舞姿突然旋转到他身侧,趁他不备时,一把拔起了他腰间的佩剑,银光在他眼前一闪,他一惊,手指挑断了琴弦,随着未央这一下,四周传出窸窸窣窣的脚步靠拢声,有几道黑影情急之下露出了身。
然而未央并不是刺向荀韶陵,她知道此刻杀了荀韶陵,她和如意也插翅难逃了,她们的生死是小事,只恐坏了大事,现在荀韶陵已证明了真身,又是大战在即,自己若是以南珂细作的身份刺杀他只会让北梁更有理由南征,到时候战争定然更加激烈。
可她也不能让荀韶陵杀了自己啊,所以,破釜沉舟,且做一拼吧。
她拔起剑来,双手握剑柄,身姿一旋,将剑架在自己脖子上,泪湿双眼直视荀韶陵,明晃晃如白练的长剑在夜色下映衬她凄美绝厉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