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那个年轻妇人与那个八岁的小孩被绑着手脚堵住了嘴,站在箱子里惊惶地颤抖着,事到如今,他们都还不知道自己被人怎样残忍地利用了。
卢远植看着惊诧惶恐的殷济恒,肆意地大笑起来:“好个刑部侍郎,不愧为大夫之子,真是诡诈!接案至今,非但不尽责查案,还故意隐瞒线索,帮幕后主谋挟持人质,这是何等的罪过啊!恩,你们藏得还是挺好的,真让老夫安插在刑部人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
“原来你一直都清楚……可是!那也是你相国大人折辱我殷家在先!骗老夫联姻,却出尔反尔!”殷济恒明显认输了,颓唐地垂头,想为自己找理由,这事的后果毕竟太过严重……
顾清玄在卢远植面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苦笑饮下,对他道:“是顾某低估相国了。”
卢远植更加恼火,一拍桌,对他吼道:“顾清玄!你死到临头了!这次,这次,老夫绝不放过你这祸害!”
他对上卢远植的眼睛,轻蔑一笑:“可是你又能如何?你如何证明这件事与我有关?我能想到这一条诬陷之计,定然是也想好了后路,卢相国,顾某掐指一算,觉得自己还能多活几天。”
殷济恒终于明白,这种关头,自己就成了顾清玄的挡箭牌,他周密谋划,事情败露,牵连最深的不还是受他鼓动而买凶设局的自己吗?
卢远植与顾清玄对视,目光阴狠,沉沉地点头:“是啊,你设的好局,让老夫能耐你何?即使戳穿一时也没法拿证据治你的罪……但是,顾清玄,你知道坐到一国之相这个位置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吾之令即是国之令,我能轻而易举置你于死地,真要越过法度草菅人命又何妨?只要我想,就能让你,哦,包括殷大夫你,都走不出这间屋子!”
说着,为了验证自己这话似的,他眉目一转,手掌一扬,向那些黑衣人示意。
那些黑衣人立即拔刀,却不是对顾清玄与殷济恒下杀手,而是残忍果断地用锋利的刀刃划过人质的脖子,那一对mǔ_zǐ终于结束了惊惶,在恐惧中颤栗地死去。
他们的血喷洒而出,溅到顾清玄与殷济恒的身上,死不瞑目,四只眼睛直瞪着座上三人。
殷济恒被吓得不轻,再也镇静不了了,对卢远植嘶吼:“卢远植你真是丧心病狂!”
顾清玄抹掉面上的血滴,微阖双目,长舒一口气,惊恐在他面上只存在了片刻。
之后,他睁开眼,浑浊的目光渐渐变得透彻,上身向前倾一些,仔细打量眼前卢远植杀气肆虐的阴狠神情,却愈发地没有怯意了,此时两人虽如刀锋相对,随时是你死我活的绝境,但相视间,俨然有一种深厚的默契在逐渐回升。
他太了解他了,二十年啊,他也是,太了解他了……
“可是你舍不得我死。”顾清玄最后下了结论,坦然无畏直言道。
那抹冷厉狠绝一瞬间撤出卢远植的眼眸,只剩下深不可测。他讽笑道:“是嘛?我该多稀罕你啊?”
顾清玄提起沾有血迹的酒壶,一边给他们三人斟酒,一边道:“拉拢殷家不成,又跟晋轩王府闹僵,荀高阳一党获罪折掉大批爪牙,御前行刺无论真相如何,都注定失皇恩了,加上国事繁杂,内忧外患……此时,于相国大人而言,最要紧不是怎么拔除顾某这个眼中钉,而是怎么挽回大局吧?”
卢远植面色沉静下来,含笑凝视顾清玄:“莫非你觉得,老夫还是要倚仗你?”
他放下酒壶,掂着酒杯缓缓摇晃,看着杯中的玉露琼浆,道:“相国大人已得真相与证人,明明可以直接去举证戳穿我等,让我等措手不及就置于死地,然而你没有,你今晚来找我和殷大夫,这么一番威胁恐吓,若无他意,不是很多余吗?而当着我们的面杀了人质,是最好的证明,证明相国大人你,还是舍不得顾某死,还是想与殷大夫结成同盟,不是吗?”
殷济恒更加不解其意,这太出乎意料了,他都理解不了顾清玄此时的有恃无恐是来源何处?
但是卢远植太清楚了。他道:“顾清玄,我真是讨厌你的精明,更加讨厌你这一副临危不乱的样子,刀架在你脖子上了,你就不能假装求饶一下吗?”
“不。”他摇头道:“因为我知道,我若求饶,你必不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