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大喜落幕,风波也完全平息,顾家人深居简出,并不引人注目,长安城内事事多变,处处是新意,很快就不再有人过问顾家之事。
如今朝堂大事由卢远植一人决断,他殚精竭虑,更为愈渐颓靡不问国政的新皇陈景行伤神。今日的陈景行再不是刚登基时那个雄心壮志意气勃发的北梁新皇,他日日只顾寻欢作乐,醉心舞乐荒唐取闹,恣情放纵毫无帝王担当,早朝虽未曾迟过片刻,然而每每都是一身酒气入金殿,无心听政,坐到龙椅上就昏昏睡去,直到朝散,有人劝谏他只往旁边一指,道:“有相国在,朕何须费心?一切倚仗相国就是。”
朝臣们再有劝谏,一律被他斥回,又怕得罪卢相国,故而到后来就没人敢进言了。
……
不出顾清宁所料,广和宫的工事很快就暴露出了问题,卢远泽也是因此相信她所言,才在大婚之日将保荐书给她的,然而她拿了文书之后,却迟迟未去工部报道,只在家中时时关注工事状况,是想坐观事态严重化,等到卢远泽来催她,那么她去工部就会更有把握了。
且说卢远泽大婚的五日后,顾家人第三次前往灵源寺拜访元愁师太,这一次,他们还是没有见到她,事实是,自从那日在卢家见过一面之后,他们就再没见过师太,无论是来道谢还是叙旧,一概被回拒,他们第三次登门,却得知元愁师太已辞去灵源寺道场住持之位,离开了长安,僧尼还透露,元愁师太自那次从卢家回来之后便在禅房佛像前跪了三天三夜。
至此,他们也明白了,元愁师太与顾家的情分,尽了。
她为了达成沈岚熙遗愿,在众目睽睽之下助三顾欺骗世人,所谓出家人不打诳语,而她背弃了佛门清誉,违背了出家人的信条。
这是为情义,但于佛法不容,即使真相不为人知,她也难逃内心自谴。
三顾甚是愧疚,无奈事已至此也从补偿,只得随缘。
他们乘车下山,顾清玄挑起车帘回望香烟袅袅的灵源寺,几分惆怅,顾清宁也不住叹息:“都是因为我……”
顾清桓叹道:“若不是因为母亲……我们顾家何德何能让师太牺牲至此?诶,这份恩情恐怕再难报答了。”
“岚熙……”顾清玄若有所言,皱了皱眉头,又止住了。
顾清宁问:“父亲是在思量什么?”
他轻轻摇头道:“我只是在想……元愁师太是早得了你们母亲的信才相机帮助我们的,也就是说,岚熙在得知自己时日无多之后……便开始为我们顾家的往后作打算……而从她病重到……离世……有四个月时间啊……”
听他这么一提,顾清宁与顾清桓也恍然有所悟,不思则已,一思便深为疑虑,顾清宁道:“父亲你是说,母亲为我们做的筹划不止于此?”
顾清玄颔首,思忖道:“岚熙的智慧谋略远在我们之上,在她最后的时日里,看得也比我们长远很多,既然能想到元愁师太这一节,其他的,如何不思量呢?”他仰面望向苍白天际,“上天留给她四个月时间,她又会留给我们什么呢?”
转目看见儿女神色凄然,他摇头苦笑道:“罢了,罢了,这不过是生者的臆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