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麹义的传令,一队队军士向着青石桥压了过去,沉重的脚步声在众人耳边响起,但是除了三个提着大盾与长矛环刀的百人队朝着桥边行走,其余兵马则分阶段分梯队地将青石桥包围起来,散开的兵马人与人间隔足有十步之远。
在保证能够快速集结密集阵形的情况下维持着最大化的松散阵线,伴随着弓臂被箭矢上弦而拉动发出令人牙齿发酸的吱呀声,一支支锋锐的短矢被搭放在强弩上,统一指向青石桥。
看着严阵以待的部下,麹义脸上露出一闪而逝的笑容。在这些日子里,这条青石桥他走了上百次,准确地将敌人行进的每一步都算在心里。河岸太宽,箭矢射不过去,即便在桥上张弓搭箭极尽远射,汉军中普遍的制式二石强弓也只能将箭矢投射到离对面桥边还有三四十步的距离,这个距离确保了对岸的汉军无法在渡河对己方发动攻击。
而当他们登上青石桥,同时最多只能有近千人聚在桥上向岸边造成有效的射击,这就决定了只有在桥上作战时,他部下三千兵马才能对敌人造成不平等的兵力优势。
孟益不会将所有弓手都派到桥上,也就是说同一时间桥上至多只有两三百个弓手,而他手下可拥有千余弓弩手,只需要一轮弓弩攒射就能把桥上的敌人击退……麹义估计,他至少能让孟益在这座桥上丢下六百具尸体!
号角声一止,紧接着便是锣鼓声响起,随后跨坐在战马上高出旁人半个身子的麹义便见到汉军中足有五队军士踩着稳重的步子踏上青石桥,这些军士大多提着小圆盾与藤牌,甚至还有人提着足够遮挡住整个身子的大盾,缓慢而整齐地踏在脚上。
“抬弩,准备!”
麹义明白敌人脚步缓慢的原因,他们在保存体力,一旦进入射程便会快步冲锋,这个变化会在数息之间完成,所以他不会因此放松,反而抬起手臂开始指挥战斗。
果然不出他所料,尽管这些日子斥候对青石桥防守严密,但孟益毕竟久经沙场,出色的作战经验让这员老将在第一时间便以目力估测出桥的长度与对岸叛军的弓弩射程,旋即锣鼓声节奏一改,伴着军士的嘶吼声,五队登上青石桥的汉军开始快步冲锋。
“冲啊!”
几乎在同时,麹义毫不犹豫地将手臂猛然挥下,指着对岸桥头吼道:“强弩齐射!弓箭上弦!”
嘣!嘣!嘣!
伴着强弩击发的崩弦声,数百支短而尖锐的弩矢激射,隔着四百余步向桥上奔跑的汉jūn_duì列劲射而去,仿佛一片长了眼睛的蝗虫快速而精准地破开简陋地皮甲钻入皮肉,绽开一片血花。
桥上的汉军出现恐怖的伤亡!
弩不同于弓,拥有相对较近的射程但却有更大的杀伤力,就譬如麹义麾下这些三石大弩,相对射程远不如二石长弓可抛射出四五百步的距离,超过三百步就几乎失去杀伤,这不是因为弩的构造不足,而是因为所使用的短矢超过一定距离时便会在空中翻转而失去杀伤。
但在一定范围内,弩的破甲杀伤力更强。
而长弓能够抛射出四五百步甚至都还不是最大射程,只是再远就失去杀伤力罢了,当然,即便是这种射程也会使得箭簇失去精准,因为常人的目力根本无法达到如此精准。常规精准的射术百步之内便已经是极限了。
但是大军阵作战中,抛射并不需要精准,军阵中的弓弩都只是大范围远程打击的武器罢了。
即便是失去精准的打击,数百支弩箭如雨般落下,也在汉军五个队列中造成了七八十人的伤亡,刹那间便有十几个人当场咽气,而那些倒在地上无法作战的军士则更为可怕,只能发出无力的哀嚎。
这种情况下不会有人来救他们,许多人只能在桥上等待着死亡到来,即便那些胸口与脖颈造成的致命伤暂时不会夺走他们的性命,随后到来的箭雨也会无差别地落在他们身上。而他们临死前凄凉的叫喊,会在最大限度上打击敌军的士气。
弩箭打击刚刚落尽,那边河畔跃马的麹义便再度下令,弓箭抛射。
鲜卑人的一石轻弓在小军阵作战中看不出有任何优势,但庞大的数量能够弥补杀伤不足这一劣势,足有七百张轻弓在同一时间向着桥上抛射箭雨,那些密集的抛物线在此时成为最可怕的兵器,像雨点般落在汉军的身上。
这些箭矢的杀伤力在空中飞驰数百步后小到细不可查,只要没当场射中眼睛或喉咙根本不会造成致命杀伤,有些甚至连皮甲都无法穿透,但就是这样的轻弓,却硬是在桥上造成一片哀鸿遍野。
伤害小,但放血能力是一样的!
二百余名汉军冲过青石桥中段,几乎抬头便能看见桥头的叛军步卒结成的阵势,而那些带着弓弩的汉军,终于在桥上开始对叛军施行远程反击。
隶属于朝廷与燕北的两方弓弩手,在青石桥上展开一场碰不见摸不着却实实在在的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