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客气，那家公司查的怎么样了？”

李泉从提包中掏出了几页文件“受害人的公司主要是承包一些文物的鉴定，流通，收购。和销售工作。”

“这些文物来路都不正吧？”窦继红问。

“这个……说不上，受害人的公司从事的文物范畴主要是书籍。而且全是外文图书。这个外文图书在我们国家，只要不是带有政治色彩的，不具备流通条件的，一般数量都很少，多是国际友人自带的，这块市场在监控层面的界限很模糊。”李泉和窦继红碰了一杯啤酒。

“主要是什么类型的图书。”窦继红擦去了沾在胡子上的啤酒沫。

“这个……就是西方的宗教图书。基督教里的天使恶魔学之类的，反正整的很玄乎。”李泉点燃了一根香烟，目光飘向了远方。

“你怎么去完那家公司回来，感觉像是有心事呢？”窦继红觉察到李泉的异样。

“没有。就是今天查了受害者的公司，看到他们从事的这个行业，突然感觉，感觉……”李泉不知道该说什么，又灌下了一大口啤酒。

“窦老师，你有信仰么？”李泉自顾自的倒着啤酒。

“信仰啊，信仰又是什么呢？”窦继红也自顾自的喝了一杯啤酒。

“我做这个工作这么久了，早感觉自己已经麻木了，每天面对着不是死了人，就是人死了，我要做的只是把已经死掉的人当成一个道具，通过这个道具释放出的信息，去排查为什么有人要杀人，是怎么杀的人，然后把杀人者归案，不消三天，这些道具都会被我忘的一干二净，我看过很多不该死的人都死了，不该是杀人者的人杀了人，工作的的性质让我不去想这一张张面孔，我以为我的内心已经强大到可以漠视一切生死。”李泉盯着远方，口若悬河。

“人生下来就是必须死的，无论方式如何，时间节点如何，最后的结局都是已经注定的，你就是见的太多了，觉得这个过程被加速化了，就像一个公式一样程序化，所以想找个信仰来安慰自己吧？”窦继红和李泉碰了一杯啤酒。

“不是，信仰这个东西，看起来好像是人类的必需品，每个人都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去选择自己喜欢的宗教，来投入自己的感情进去，就像是大海里的一叶孤舟找到属于的自己的风帆，但是人类是脆弱的，宁愿把钱投入许愿池，也不愿意用来买晚餐。”李泉又灌了自己一杯酒。

“信仰如果能够拿金钱来衡量，那就是人类和自己心中的神做交易的一桩买卖，真正的信仰是让自己的内心能平静下来，有勇气迎接每一个明天的到来，找到了信仰，也就找到了这股能量，当这股能量充盈你的全身时，你就会无所畏惧。”窦继红和李泉碰杯。

“我这么多年下来，看过无数人受害人的照片，每当我注视着尸体的照片超过三个小时后，我就会越来越清醒的感受到，我能从这些尸体的脸上，眼睛里看到一种清楚的信号，就好像这些尸体非常乐意你这么做，这些尸体会把清楚的信号传递给我，告诉我其实他们现在的遭遇完全是一种解脱，虽然他们刚开始时会害怕，但是他们终于会发现，放手是如此简单，而在最后一刻，它们会看到，清楚的看清自己，自己和所有人在这个世界上的一系列闹剧。不过是悲哀感觉是来自自我虚构，荒唐的愚蠢的自我愿望只是一纸空文的粗略假设。而现在，终于可以放手了，根本无需要再坚持，你的爱恨情仇，你的回忆和痛苦，都是一体，都是同一个梦，一个你在自己空荡的房间的床上的一个白日梦。”李泉又咕咚咚的灌下了一杯啤酒。

“一个关于如何实践生命的梦，和所有的梦一样。梦的最后，都会有一只怪物，现在这个怪物走出了梦，已经住进了我的心中，在它撕咬我心底的往事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根本就没有麻木过，我甚至从来就没有鲜活过。我自己只是做了一个非常称职的提线木偶。只是想去扮演好这个木偶的所有动作，把爱恨情仇演绎的淋漓尽致，却不是为了自己在表演。这个怪物来了，它不会走了。”李泉两行热泪顺着脸颊往下流。

“你到底在那些图书中看到什么了？”窦继红伸出泛着红光的右手，按在了李泉的肩头。

“我就是……我就是……那些书，真的。真的把一切虚妄割裂的支离破碎。”李泉捂住自己的大脸，不断的啜泣。

窦继红看了看周围无人注意，掰开李泉的双手，用泛着红光的手掌在李泉脸上抚过。李泉止了眼泪，茫然的看着窦继红。

“李队长，你这两天太累了，喝的有些偏高了。早些回去休息吧！”窦继红温言相劝。

“好，我才想着起来，在调查受害人公司的时候，发现他最近一直在替蓝州大学的一个教授服务。”李泉掏出了笔记本。

“对，没错，蓝州大学历史系的教授，叫石原慎，是这家公司的大客户。”李泉确定到。

“好，你再去调查受害人和石原慎之间的具体业务往来。”窦继红起身告辞。

学期春游前一天

窦继红一人又漫步至天鹅湖公园那个池塘的小道上，看见洒下的点点树荫，在堆积成山的废弃物上编制出错落有致的网格图案，伴随着虫鸣峰叫的细微之声，窦继红站在了池塘边上。

目光四下一扫，一股股淡淡的红线在岸边的水面下若隐若现，蹲了下来，找了根树枝，拨弄起这根红线，待红线浮出水面，却见是一截突出橡胶管的铜丝，窦继红略一沉思，用树枝不断的顺藤摸瓜起来，没几秒钟就来到了橡胶管的尽头，却是绑在了一根埋在池底的长条形铁柱子。

窦继红端的了得，伸手抓住橡胶管，略一发力，轻轻松，把那个深埋池塘中的铁柱子，连萝卜带泥的拔出到岸边，自己仔细的端详起来。

没一会功夫，窦继红大喝一声，拳头砸手心，一副舍我其谁的架势，拿出了手机拨了个号码。

“李队长，是我，你动用气象局的关系，给我调个档案。”

学期春游当天

李泉带着几个年轻警官又来到了圣天堂新教学楼的物理实验室。推开门一进去，却看见窦继红拉开了大阵仗，教室的几个角落堆放着一人高的巨大电容器，电容器的下方几根橡胶管汇聚到了实验中中间的一个透明水缸里。

“哦哟，窦老师，你这做实验呢？”李泉看着新奇。

“你们小心着不要碰到这些电容器。”窦继红叮嘱到。

“对着呢，碰着了就会被烧成灰了。”李泉明白事理。

“那到不至于，电容器放置的时候，会因为静电作用慢慢带电，如果自己带电充满的话，你们碰到它的一瞬间就会被击飞出去，不过这里是二楼，最起码不用担心摔死。”窦继红好言安慰。

李泉小心翼翼的走到窦继红的面前“给，这是你让我从气象局调的档。”

“好”窦继红接过来放在了工作台上。

“窦老师，你这是？”李泉发问。

“我们看这个水缸，这是用来模拟天鹅湖公园的池塘的。”窦继红用手一指。

众人才看清，水缸里放置了一个石膏制人头。人头的对面，是一块大小适中的铝制薄片。

“再看这个模拟雷发装置。”窦继红又指向水缸上方的几个错落有致的铜色铁球。最高处的一个铁球，和电容器上的一个铁球差几厘米就能碰到一起。

“这是电极所在，用这个装置可以产生小型的雷”窦继红讲解到。

“产生雷？用雷做什么？”众人发问。

“恐怕是落雷进入了那个池塘，在水塘中发现的铁柱应该是代替避雷针的。雷云中积聚的电能对着铁管一下子释放出来，但这铁柱上缠着电线，而它的顶端浸没在水中。所以。电能通过电线释放到了水中，如果电线不能承受如此大的电能，会发生什么事呢？”窦继红提出了问题。

众人沉默半响“窦老师，你继续按照你的思路来，不用管我们。”

“开始试验！”窦继红踱步到了总开关处，可以从怀中掏出了一副厚眼镜戴上。

“哦哟，窦老师，你这改变造型了？”李泉打趣到。

“等下可能会有碎片飞溅，我用这个代替安全眼镜。”

众人急忙用双手把自己的眼睛捂了起来。

窦继红举重若轻的按下了几个开关，指着两个铜球的电极处说“在这两个电极之间。会产生几万伏特的电位差，两个电极之间隔着一段空间，但是一旦电位差到达冲破这层空间的强度……”

话音未落，一道兹兹声响起，两个铜球被金黄色的光芒包裹起来。整个空间所有的光芒像是都被这道光芒吸收了进去，同时温度在不断的上升。放佛有那么几秒。李泉感觉到自己已经完全窒息，捎带着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金色光芒已经消失了，原本清澈的水缸变得雾气腾腾，看不真切里面的状况。

等到雾气慢慢散去。众人这才看清，铝制薄片紧紧的包裹在石膏人头上，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成像的像素异常高。

窦继红在目瞪口呆众人的注视下，从水缸中捞出那个铝制人脸面具“这就是死者的脸谱的真相！”

“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众人瞪大眼睛看着窦继红。

“这就是冲击波的作用，因为能量过强，所以电线在中途瞬间融断，在融断的瞬间，水中产生了强大作用力的冲击波，冲击波对它范围内的物体，从外侧挤压，施加力量，这个铝片就被硬压为人的脸谱。”窦继红开始科普。

“你咋知道的这么明白？”众人发问。

“使用冲击波加工金属的技术，很早以前就已经被掌握了，像什么包牙的金牙套之类的技术就是这么来的。”

嗯，众人思考着自己什么时候也去包个金牙是正事。

“对于如何产生冲击波，我一直没有想到解法，通过这个实验，证明了是外力产生的。”窦继红拿过了气象局的气象档案，翻看了一会，胸有成竹的笑了起来。

“在被害人推断死亡的那几天，天鹅湖公园均落雷现象发生，一切通透了！”窦继红开始收拾现场。

“嗯，我对于石原慎那条线的调查也有进展。”李泉开了口。

“说说。”

“石原慎就是那种图书的狂热收藏者，麻玉腾经常帮他代购和出售相关图书，然后您猜怎么着？”李泉开始卖关子。

“为了鉴定收购图书的年代及纸张真伪度，麻玉腾经常跑到蓝州大学的二级原子研究机构，用核磁共振设备和同位素设备来鉴定图书真伪。”窦继红不以为意。

“是的，所以受害人自身受到辐射也都能解释的过去了。”李泉想帮窦继红收拾，却不知道如何下手。

“鉴于麻玉腾正在热火朝天的帮石原慎处理相关业务，两人之间极有可能发生了冲突，所以石原慎极有可能枪杀了麻玉腾。”李泉信心满满的表示。

“那就是你们警方的事了，你就是通过道具调查清楚为什么有人要杀人，用什么方式杀人。”窦继红意味深长的看着李泉。

李泉的思绪又飘向了远方。

铃铃铃的电话响起。

一个警员接起了手机，没一会功夫，听完了电话，对着李泉汇报。

“刚接到报案，在工业区西湖公园的水上公园，有人目睹到在湖面上一股巨大的蓝色冲击波升腾过后，在湖面上的一艘游船消失了，上面有几名圣天堂的学生。”

众人面面相觑。

“窦老师，这个冲击波听起来跟你这个实验的冲击波很像啊！”李泉兴奋的说到。

“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啊，那我要去看一看！”继红突然面色肃然起来。

尖啸的警笛在西湖公园内长鸣不止。

水上公园的岸边，密密麻麻围了好几所学校的学生，个个看着深绿色的湖水胆战心惊。

窦继红一众来到岸边，调查取证了半天，在最接近出事地点的岸边停了下来。

窦继红身手矫健的在湖边的浅滩处跳来跳去，捧起一把湖水放到鼻子下嗅了又嗅，面色森然的甩掉了手中的湖水，示意李泉过来单独和自己说几句话。

“李队长，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了神，还会不会有信仰？”窦继红发问。

“没有了神，就没有了宗教，人们肯定不知道该去信什么，那里还来的信仰？”李泉不解的问。

“你一定觉得人类如果没有了信仰，这个世界将走在毁灭的边缘。”窦继红开始演讲。

“但是，如果只期待神的奖励，才能让人走正道，人类的底线未免太低了”

李泉不解的看着窦继红。

“神本质上是一条法则，在这条法则下，人类把恐惧和自我厌恶转移到权威主义的容器中，只是为了不想让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在这深刻恐惧的烙印下，人类编制出神的话语来吸走每个人的恐惧，正因为如此，借着神嘴里说出人类的语言，能否让人信服和人类自身勾勒出故事的确定性成正比，因为，无论作何解释，神已经站在了哪里。”

李泉眼里的窦继红开始扭曲为一团赤红色火焰。

又好像还是那个毛发浓密的窦老师在循循善诱。

“宗教是语言的病毒，能改变人类大脑的路径，让批判性思维变的愚钝，人类看不清楚自己缔造出的神会将自己带往何方，亦或者，神其实还是神，只是跟人类没什么纠葛，因为，神只是神！”

“窦老师，你给我说这么多，我完全不明白！”李泉一摊手，傻乎乎的笑了起来。

“我回趟实验室，取些设备来探查冲击波的原因。同时，如果这次的事件中有人最后失踪，你不用再找了，极有可能是在电融的强大冲击波下化为了颗粒物。”窦继红说完开始准备开路。

“窦老师，你真是物理界的楷模”李泉竖起了大拇指。

“那里，那里，和爱因斯坦还是有差距！”窦继红学着李泉也竖起了大拇指，一丝真诚的笑容挂在了脸上。

李泉眼中窦继红的笑容凝固了多久，李泉根本不记得，再回过神时，天色已然大黑。(未完待续……)